天雄军此时被敌军困于西城的禁厢军足有九十营,但同一时间接敌的不到二十个营,其他对峙战场之上,一天都轮换三到五营兵马,凭什么他们到这时候还要坚守在这里?
解忠需要感激徐怀用如此残暴而血腥的手段,替他维持住对峙阵线吗?
要不是考虑到后果严重,解忠他都想一刀捅死这孙子。
葛怀聪等部亲卫营已经陆续撤到西北角楼之下了,解忠自然早就听到动静,但他派人打听来,都是说拂晓时要对北城发起突袭。
解忠半生都在军中,当然能察觉得不会如此简单。
除了从北翼发动的作战计划,没有必要瞒住他们坚守在北翼的几名指挥使,更为主要的,北翼几条街巷都被压制住被动防守,进攻通道很狭窄。
要在拂晓时分发动突袭,多调一千精锐过来就足够了;再多,兵力也没有办法展开,更达不到突然性。
解忠隐隐有别的猜测,将手下几名都将召集起来,正犹豫着要不要派人潜入监军使院的地盘看个究竟,却不想徐怀这时候陪朱沆直接过来了。
在解忠眼里,徐怀有些扯虎皮拉大旗,还想着等过了这节找货算帐,但朱沆却是正儿八经的监军使院判。
朱家数代士臣,在大越已经绝对算得上名门了,朱沆他本人也是迎娶县主为妻,身入皇亲国戚之列,作为士臣的一员也历宦十数载,小有威名。
兼之大越立朝以来以文御武,解忠打心底对朱沆还是心存敬畏的。
“从这一刻起,天雄军诸部皆受监军使院节制,此乃兵马都监信令、枢密院所授天雄军调遣兵符以及葛怀聪手令,请解指挥使你仔细验看,”朱沆盯住解忠沉声说过一番话,便着徐武坤将印符信令等出示给解忠看,“若无疑问,解指挥使你从这一刻起,诸军吏兵卒皆受徐都将辖制,有违者皆以抗命立斩!”
“………”解忠有些发蒙,猝然间也搞不清楚到时候是怎么回事,只是闷声应下来。
“朱沆郎君还有事情就先去忙,这边事
情交给我就可以了!”徐怀解下腰间的挎刀,搁上长案上,示意解忠及几名都将都坐下来说话,“都坐下来说话,不要搞得这么紧张………”
解忠微微躬着身子恭送朱沆离开,肚子里却直骂娘。
徐怀走进室内,他身边仅有徐心庵、潘成虎以及那个几乎不在外人面前吭声的中年人,其他人都随朱沆火速离开。
不过,廊前十数持刀甲卒都是徐怀带过来的人。
他们之前在院中里值守的兵卒,则已经被朱沆进来时直接勒令驱赶到东南角的厢房里了。
他娘,他能不紧张?
“你们是不是心里正怨恨我心狠手辣,对自家兄弟不惜大举屠刀,也要将你们逼在这里,不能撤换下去休整?”徐怀深邃双目在烛火的照耀下多少显然有些阴戾,盯住解忠等人,仿佛一头伏在草丛深处的毒蟒,予人不寒而栗之感。
解忠默不作声的摊开仿佛枯树皮一般的手背,又翻过来摊开满是老茧的手,认真研究起来。
现在程序是齐备了,在新的军令下达之前,他是要率领三百兵卒听从徐怀的指令行事,但不意味着他内心深处会遵从这个乳臭未干,却狡诈残忍的少年。
解坤到底还是没有摁住脾气,黄昏带两人欲闯死线,被潘成虎一枪夺命。
解忠不知道要如何回去面对打小拉扯他、此时也已风烛残年的大哥,但这笔帐,他一定要算到这乳臭未干的少年头上。
解忠摆出这样的姿态,其他几名都将也就打起哈哈来。
<b/> “你们不聋不瞎,一队队亲卫兵马往西北集结,你们也一定会打听;而听到他们说此时集结,是为拂晓突袭北城,你们也一定有很大的疑惑,”
徐怀站起来,说道,
“你们的不解、疑虑以及隐约的不祥猜测,都没有错。葛怀聪、岳海楼、曹师利他们这时候正出城逃走!你,你,你,还有你,剩下的所有人,较为准确的数字,是西城此时剩下的三万四千六百余兵卒,统统都被他们无耻的抛弃了!我们监军使院人马也完全可以走,不管你们的死活。但我们没有那么无耻,我们要脸皮,我们知道,要是我们不留下来收拾这残局,三万四千六百将卒会立时崩溃,只会立时引来数万蕃兵的疯狂进攻扑杀,以致你们最后不会有一人还能逃脱升天!我们不顾凶险,选择在葛怀聪他们已经逃出城后还留下来,还拼命的严密封锁消息,防止大军崩溃,给最后还能勉强维持住秩序的将卒最后撤离的机会,你们说,是不是老子拼了命在救你们?我今天为什么要大开杀戒?我之前不大开杀戒,不叫这左右一千二百兵卒对我畏如蛇蝎,你们这些怂货、蠢货,哪个听到被葛怀聪这些怂货抛弃的消息后不立即魂飞魄散,三街一千两百多兵卒,怎么可能不立时崩溃?解忠,你他妈站起来告诉我,我要怎么不大开杀戒,才将你们这些稀巴烂、狗屎一样扶不上墙的军纪,尽最大的努力维持住?!你们摸着自己的胸口,问一问,真正要怨恨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