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曾经自诩杏林魁首,立志悬壶济世吗?!怎么现在是这般刻薄的嘴脸?!”老乞丐不禁出言讥讽,语气间更多的是气愤。
“呵!”吴老冷笑一声,“当年炸炉那事儿,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
老乞丐顿时语塞,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
老乞丐叹了一口气:“当年这事儿……委屈你了。”
吴老得理不饶人:“也别说我了,你也不是什么好人。无利不起早,我就不信你对这小子好,没有其他目的?”
老乞丐张了张嘴巴,发现好像没办法回答吴老这句话,只好灰溜溜地耷拉着头,没有说话。
吴老见状,也不再开口了。
他与老乞丐是故交,是好友,偶尔吵吵闹闹,开开玩笑动动手,很正常。朋友之间这样才正常,不然那就不算是深交多年的好友了。
但吴老有分寸,无论是开玩笑,还是拌嘴打闹,都会有个度。
万事万物都有个度,过了,很多时候就会脱离它原本的状态了。
“你再那么袒护那小子,可不是为他好。”
“我知道,但,有些事总得去试试,不然会后悔。”
吴老放下茶杯,看了一眼老乞丐,又摇了摇头:“随你,只不过那小子三两重的骨头,可挑不起你那顶破天的想法。”
“少看不起人了!就你那老花眼,看走眼的时候还少吗?”
“……”吴老有点不想说话了,甚至还有点想动手。
这老家伙,嘴巴真的是越来越毒了,也不知道是从哪学的。
不过他还是忍住了,毕竟自己的修养比较好。
绝对不是因为打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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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白孤已经在故雪峰上三天了,别说是大岩石了,连棵大点的树都没个影子。
全是低矮的灌木丛,搞毛啊!
白孤现在蹲在一颗灌木下,头上还挂着几朵雪,百无聊赖且无奈地叼着根不知从哪找到的枯草,双眼无神地看向通往山上的路。
麻了,人麻了。
昨天下了一整天的雪,让白孤不得不止步原地。今天好不容易雪小点了,一路上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雪,连点别的颜色都没有,这还找个锤子找啊!
现在路还被积雪堵住了,走都走不了。别说是山腰了,这儿离前天刚山上的地儿都没走多远呢,搞毛呢!
白孤哼哼了两下:“难怪老乞丐疯狂叫我别来,原来这事儿还真不好干啊,现在上都上不去,咋找啊?总不能这老参掉我面前来吧?”
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但现在这情况可咋办啊?
要是老参拿不回去,阿月的病可咋整?而且太久没回去,小小会担心的!
还有鹏哥!
啊啊啊啊!咋办啊啊啊啊!
白孤急得抓狂,小小的脑袋死活挤不出一点办法。
虽然说面前这段路的积雪不是很深,也就到膝盖左右,还是勉强可以走的。但谁知道后面的路是什么样的情况啊?路中间会不会有一个大洞?或者坑坑洼洼的?甚至说会有猎人布置的捕兽陷阱,被厚厚的积雪覆盖住了。
这要是不小心踩上去……
白孤突然打了个寒颤,也不知道是被冷的,还是被吓的。
白孤踌躇了一阵,最后还是决定再走走看看。要是上面太多积雪了就撤回来,再想办法。
说不定上面积雪不多呢?甚至不咋有积雪呢?
白孤整了整背后的包袱,又找了根差不多跟他一样高的木棍,就上路了。
并不是说白孤腿酸需要木棍撑着走,这是用来探路的!
积雪那么厚,鬼知道下面藏着啥呢。
就这么一步一抻,白孤从中午一直走到了傍晚,积雪也上涨了一只手掌的厚度,走起来很是费劲。
看了看已经开始昏暗的天色,白孤伸了伸懒腰,就准备找个地儿过夜了。
往四周扫了一眼,白孤好像看到了远处有一团阴影。
白孤眯起眼定睛一看,咦,好像是个老头?
出于好奇和好心,白孤又是一步一抻,好不容易才走到了老头那里。
看起来应该是晕倒了。
不过白孤立马就看出了点别的端倪。
“这老头看起来咋有点眼熟呢?”白孤看着老头的脸,微微皱起眉头,我是不是见过这老头啊?
在脑海里思索了一阵,白孤这才想起来。
“阿嬷之前不是带我来过这儿嘛?这老头好像当时就在这里!”
好不容易想到何时见过老头,白孤这才赶紧把老头扶到路旁没有积雪的灌木丛,免得冻坏了。
白孤又瞥见老头原来晕倒的地方还有一根扫帚,这老头,原来是在山上扫雪的?
啧啧啧,都一把年纪了,还干着这种苦差事,真不容易啊,看来也是跟咱一样是苦命人。
白孤轻轻叹了口气,也在老头旁边坐了下来。
做人啊,哪有轻松容易的啊。
不都是忙忙碌碌,骂骂咧咧地过去嘛。
还记得阿嬷常说的一句话:“这人啊,要开心,要笑,不然这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到最后苦着个脸,脸上皱纹会变很多,不好看的哟。”
白孤慢悠悠地掏出一个又冷又硬的烧饼,一小口一小口地啃着。
然后抬头看着天空,边吃边放空思绪。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的烧饼都吃完了,白孤还没回过神,倒是一旁的老头醒了,呻吟声把白孤给弄回神了。
“老爷爷,您怎么样?”白孤连忙将老头扶起来,靠在一棵灌木坐着。
虽然在背地里和不知情的时候白孤经常喊别人的歪名或外号,但当面的时候他还是很有礼貌的。
“咳咳,小伙子,你是?”老头缓了很久,这才缓过气来。
“哦,我之前跟我阿嬷一起来这儿采过药材,还遇见过您,不知道您有没有印象?”
“是白老太太的孙儿啊,记得记得,好久不见,都长这么大了啊。白老太太最近咋样啊,身体还好吗?”老头想起那个脸上经常带着笑容,与人为善的老太太,心里头莫名淌过一阵暖流。
“阿嬷她……前几年去世了。”提起白老太太,白孤的情绪不禁有些低落。虽然不是亲生的祖孙,但白老太太对他来说,比亲生的奶奶还亲。
心里难受,头也不禁低了下去。
没有血缘,却更胜一筹。
“什么?!”老头有些震惊。
“阿嬷她去得很突然,也很安详。前天夜里也跟我说说笑笑,天亮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白孤顿了一下,抬起手擦了擦眼睛,“家里穷,没什么钱,我就只好把阿嬷埋在巷子附近的矮山下,又近。而且矮山另一边有一座小佛寺,也可以让阿嬷沾沾佛光,下辈子投胎能投个好人家。”
老头突然叹了口气:“好孩子,你做得很好了。”
白孤只是摇了摇头:“阿嬷教我很多,我却来不及尽孝,阿嬷的恩情,我还不清。”
白孤又从包袱里掏出一个相对软和一点的冷烧饼,递给老头:“老爷爷,我上山三天了,身上没什么吃的,就这种烧饼了,这个软和些,您凑合着填一下肚子吧。”
老头接过烧饼,冰凉的感觉在手掌心传开。他拿着烧饼看了看,又看向白孤:“你就吃这个?”
白孤挠了挠头,干笑了一下:“家里没什么钱,这还是向别人借的。能吃就行,能吃就行……”
老头见白孤那副窘迫的样子,也没再追问什么,“没记错的话,你是叫白孤是吧?”
白孤点了点头。
“好孩子,那我以后就叫你小白。小白,你还有力气吗?”
“有,怎么了?”白孤迷惑。
“起来,背我回我住的地方,晚上风大,容易着凉。”老头缓缓地说道。
白孤连忙起身,拍了拍身上掉落的雪花,蹲在老头面前。
想来老头在这山上扫雪,是得有一处居所,不然平时住哪?
现在老头主动喊白孤背他回去,这不是变相让白孤先去他那里暂住嘛!下雪天冷,白孤这几天晚上睡得也不是很舒服,冷风刮得他很难受。
现在可以去屋子里住,至少可以避避风,有这种好事,白孤怎么可能放过?
见到白孤这幅迫不及待的样子,老头哑然失笑,但也没有说什么,爬上白孤的背就开始指路让他走了。
只是没走两步,白孤心里头就开始犯嘀咕了。
这老头,有点轻啊,不过又矮又瘦,轻点倒是正常。白孤在心里默默想着,苦命人是这样的,有上顿没下顿,瘦骨嶙峋的一大堆。但这老头轻得像没骨头一样,多少有些夸张了。
老头趴在白孤背上,一口一口地啃着冷烧饼,一言不发。但眼睛却盯着某一个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风中雪夜下,一老一少,沉默不语,沿着山道缓行。两人身形皆是佝偻,只是心中各怀心事。
夜色渐深,天黑得白孤都快看不见眼前十米开外的路了,但背上老头的眼睛却是异常好使,不仅能准确地给白孤指路,还能提醒白孤注意脚下的石头,免得两人一起摔个狗啃泥。
白孤有点怀疑人生了,怎么自己年纪轻轻的,视力连一个老头都不如了?
似乎是看穿了白孤的心思,老头的声音悠悠地传来:“算起来,我待在这故雪峰上的时间,恐怕要比你还要大哟。”
白孤有些惊愕:“老爷爷,你在山上这么久了啊?”
“是啊,很久啊,一不小心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头微微一笑。
“对了,老爷爷,你跟阿嬷认识很久了吗?”
采药材的那次,阿嬷和老头打招呼的时候一副熟识多年的样子,以及刚刚老头听见阿嬷去世的消息,那副震惊的样子,应该彼此认识吧?
老头沉默了一下,然后有点苦笑地说道:“算是吧。”
“算是……吧?”白孤很想转过头看一眼老头,让他看看自己眼中满满的疑惑。
啥玩意儿?算是吧是个啥意思嘛?
然而老头好像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是丢出一句以后你会知道的,就闭嘴了。
白孤自讨没趣,也就没继续问下去。
“到了。”老头突然开口。
白孤闻言,抬起头,望了周围一圈,还是泥土山道和树林阴影。
诶?好像已经不是矮树了,开始有大树了耶!
白孤心里有些激动了。
看见大树,那离找到老参又进了一步!
好兆头!
不过老头说到了,咋什么都没有啊?骗我是吧?死老头子心眼真坏!
“前面左边有条小道,拐进去就到了。”老头拍了拍白孤的头,指了指前面的一个地方,“看见没?就那。”
“看见了看见了!我只是夜里看不清路,不是瞎!再这么拍我长不高了怎么办啊?”白孤现在已经严重怀疑老头能看穿别人的心思,不然干嘛突然这么拍自己的头?
这不是打击报复是什么?
但好歹现在是要去老头的居所,晚上还指望他收留自己呢,白孤想想还是算了。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这大雪夜太冷了,白孤实在是不想再睡在外面了。
他可不想老参还没找着,自个儿就先在外面被冻死了。
白孤背着老头穿过一条羊肠小道,又走了许久,这才看见一座不大茅草屋。
借着月色,白孤看清了茅草屋的全貌,同时脸也变得有些精彩起来。
准确来说,是三间不大的茅草屋凑在一起,只是远远看过去就像是一整座。
白孤瞅了又瞅,脸色的精彩程度更深了一些。
说它大吧,三间茅草屋加一起怕是比白孤在伶仃巷里的家大不了多少。说它小吧,又偏偏有个贼大的院子,少说都得是十倍茅草屋的面积。
说它粗糙吧,院子里小凉亭小池塘鹅卵石路是一样不缺,甚至还开辟了几畦小菜园。说它精致吧,屋顶上的好多茅草都摇摇欲坠了,外露的木头柱子长满了青苔,一副年久失修的样子。
白孤本来就没什么文化,现在看见这种景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老头却是一脸无所谓:“喏,就这儿,我这屋子不错吧?”
“挺好的,挺好的……”白孤有些尴尬地陪笑道。
老头听得出白孤语气里的勉强,无奈地耸了耸肩,不再说话。
这房子什么样子,老头自己个儿能不清楚吗?无非是想讨白孤一两句好听话罢了。
虽然故雪峰景色不错,附近也时常有人过来游玩。但能遇上老头还能跟他说这么多话的人,这么些年还真没多少。
白老太太是一个。
现在的白孤也算一个。
一个人在山上,难免会有些寂寞无聊。这么多年,可把老头憋坏了。现在有人来了,还不得好好把握机会?
对于老头来说,跟白孤逗逗闷子耍耍嘴皮子,都是好的,哪怕是能多陪老头一会儿,都行。
在这山上,实在是太太太无聊了。
白孤将老头背到茅草屋前,就把后者放了下来,让他去开门。
进到屋子里,老头拿起打火石,点燃了两盏灯,照亮了整个屋子。
白孤瞄了一眼,好家伙,煤油灯,这老头还真奢侈。
要知道一壶煤油要两文钱,只能够一盏煤油灯燃四五个夜晚。两文钱啊,都够买十根小蜡烛了,省着点用十个夜晚都不是问题。
只不过,白孤家里的条件可不支持,连小蜡烛都一样。
毕竟有时候连饭都吃不上,哪顾得上屋子里的照明。钱都拿去换吃的了,屋子里自然是没有人工照明的东西了。
家里的照明全靠自然光,也就是白天的太阳。天黑了,就直接上床睡觉。实在是有事,也只能摸黑了。
而且早点睡觉,就算是饿着肚子,也好受些。
睡过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现在老头一点就是两盏煤油灯,差不多一文钱就没了啊!那可是俩烧饼的钱啊!
白孤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这老头真特么败家!
虽然白孤知道这么当着别人的面腹诽别人不太好,但还是厚着脸皮开了口:“那个……老爷爷,我今晚能先住这儿吗?就一晚,明天我就走了,绝不会打扰您太久。”
老头转过头,看了看白孤,又把头转了回去,“叫我徐爷就行。而且就算今晚你想走我也会拦着你,先安心睡我这儿,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
白孤立马点了点头,并在心里默念了句老头人真好。
有得住就行了,管他那么多干嘛。
这老头,现在对我来说就是好人,大大的好人!
跟老家伙差不多了。
不过长得可比老家伙好多了,就是矮了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