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西安府知府沈鈇率兵丁出现在了这里,而问起了朱翊钧一行人。
朱翊钧回头道:“路过看看。”
虽然参加过殿试,但并没有面见到天子的沈鈇,并不认识朱翊钧等人,且因为他现在有急事,也就只沉吟了一会儿,没有再多问,接着就看着前方采石场:“把这采石场的官差和经营者全部拿了!”
“慢着!”
而沈鈇话刚一落,一穿皂色长袍的大汉从采石场旁边的亭子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茶壶,朝沈鈇躬身作揖后问道:“这位官爷想必是府尊?”
不待沈鈇回答,这大汉就再次说道:“小的贱名万富,系南本兵张公之家人,如今特向府尊禀告,这采石场乃本县老父母惠民之产业,还请府尊勿要扰民,否则一旦激怒本县悍民,恐府尊人都出不了华阴县。”
这家万富的张家家奴说后,就也看向了朱翊钧:“这几位看上去衣着不凡,想必是来登华山的,不知对此如何看?”
“还能怎么看,自然是不敢多管闲事。”
朱翊钧笑着说了一句。
万富听朱翊钧这么说便没再言语,只当朱翊钧等识趣。
而沈鈇这时则道:“伱一个自降身份为奴的也有资格教本府做事,是要教本府也同你一样怎么做豪族的奴才吗?!”
沈鈇说后就道:“全部拿下!本府三令五申,不得再无故役使百姓,尔等就是不听,陛下免陕西徭役都快五年了,你们这些豪强大户还勾结官府奴役小民,本府就算拼去性命不要也要你们这些对抗圣谕的豪强付出代价!”
于是,万富等还是被沈鈇逮拿了起来。
朱翊钧见此一幕只转身带着戚继光和王锡爵等离开了这里。
而在回去的路上,戚继光和王锡爵则长松了一口气,相视一笑。
“朕说过,朕从不会怀疑我大明朝没有贤臣忠臣,没有真正为民做主的好官,这沈鈇就向朕证明了这一点。”
“朕也相信,有很多像沈鈇这样的士大夫,在确保朕的善政得到推行,在替朕保护天下的子民,且也保护的很好,他们也不是因为朕,更不是因为朕给他们发足了钱,在朕给他们大幅度提高收入以前,在朝廷只能拿胡椒苏木凑数乃至欠俸时,他们当中不少人也在竭力保护天下的百姓,造福他们。”
“若不然,何以大明能在旧礼崩坏已百年的时候,还能继续延续,何以有一个接着一个为民请命的事发生。”
朱翊钧则在回去的路上,对戚继光和王锡爵也说起了沈鈇,也发表了一番感慨。
但朱翊钧刚说完,就见一大批持有刀箭棍棒这些的华阴百姓风风火火地朝自己这些人身边经过。
“贪官沈鈇吞了我们的修路银,如今还要加我们的税,杀了他!”
同时,还有路过的悍民一边带着这些百姓走一边高喊着调动人情绪的话。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
这些跟着一起走的百姓也都举着刀箭棍棒高声喊着,且也跟着这些组织他们的人一起往朱翊钧等的反方向而去。
朱翊钧见此一幕,大约猜到了缘由,也就问戚继光和王锡爵等:“你们还记得那个万富说的话吗?”
“记得!”
戚继光和王锡爵等忙回道。
朱翊钧接着又笑了笑道:“朕不相信朕自己的大臣又能相信谁,总不能真的只相信这些被地方豪右组织起来的百姓真是去主持正义的吧?”
朱翊钧说着就停下了脚,看着这些渐渐把后面跟过来的沈鈇等人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而沉着脸说:“南昌侯,你立即去把等在十里外的金吾卫那个骑兵营火速调过来,朕可不希望,今天这华阴县会出现第三场叛乱,即便出现,也要火速镇压!”
刘綎立即拱手称是,且策马离开了这里。
而朱翊钧则在这时对戚继光和王锡爵继续说道:“国有悍民,本是社稷之福,但无奈,朝廷一直所做的只是惠民,还未来得及大规模普及教育,让豪右还是很容易的裹挟民意,尤其是在这多为种田之民的地方,也使得朕不得不继续维护权力来自于上的秩序,今日沈鈇就算再罪大恶极也不能被打死乃至被殴打凌辱,只可以被锁拿!”
“打!”
“打死这狗官!”
这时,这些围住沈鈇的百姓已经暴动起来,挥起手里的刀枪棍棒就开始打。
沈鈇见状正吩咐麾下兵丁反抗。
于是,双方互有死伤,但闹事的百姓人多势众,所以知府衙门的兵丁倒被打得节节后退。
而戚继光这时则对朱翊钧说:“陛下,这些百姓没有要奉《大诰》锁拿知府的意思,是想直接打死知府沈鈇!应该是他们背后的豪右,也不想按规矩来,让百姓知道按制逮拿知府无罪,而只想唆使百姓打死知府,然后再找几个人顶罪,使这次暴动依旧算是非法,同时也让继任的知府对豪强知道畏惧!”
“传旨给刘綎,他带的骑兵一来就立即镇压暴动!”
“另外,让锦衣卫盯紧几个可疑的,在百姓溃散后就跟踪过去。”
朱翊钧这时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