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认,庄子的话是有些道理的,尊圣可以,而因此尊圣之后裔反不利达成圣人本义。”
张文熙还因此在见到太子时如此感慨了几句。
太子笑道:“没错,要不是这次查矿,让许多乡贤离开了中土,晚生也不敢有清查山东人口之意。”
因太子属于年轻的官员,所以,他便在张文熙面前以晚辈相称。
“现在查人口隐匿的确容易许多,乡贤们走了,还敢隐匿人口的,无非是甲首里长还有衙门里的小官吏,这些大多是流官,即便不是流官,也是由我们直接掌控的其升降罢黜之权的。”
“但这不是说,解决人口隐匿的事就真的没有任何困难。”
张文熙看着前方云翳山峦说了起来。
太子颔首,且道:“还请抚院赐教。”
“都说吏滑如油,吏之坏,其实不在于其权重,而在于其善于上下欺瞒,毕竟你我这些流官只有一双眼睛,就算手持生杀之权的王命旗牌,也盯不过来!”
“所以,眼下这解决人口隐匿最关键的地方是在于我们要多给自己找几双眼睛。”
张文熙说道。
太子点头:“晚生明白了,这正如《太祖实录》里记载的那样,当年太祖编造天下黄册与鱼鳞图册能够成功,就在于驳查做的好。”
“你是会看书的。”
张文熙不由得愕然住,然后笑着回了一句,接着就道:“没错,驳查很重要!当年太祖能成功,是用了卫所中的文书和两千国子监监生驳查,皆因军籍与国子监的文人和地方乡绅官吏是两个体系,而且国初,卫所军籍之识文断字者多是有功而与国同休者,正好,如今陛下早已贵军,所以军户现在又与国同休了,且各卫所皆为军户设了学校,这些年,朝廷培养了大量军籍士大夫,这些人正好用来做驳查之事。”
“父皇贵军的用意原来在这里。”
“沈阁老让我看《太祖实录》,想必也是让我一边通过实践一边通过学习先祖之例,而知道怎么为政一方,怎么改革。”
太子则在听张文熙这么说后就暗自腹诽了两句,且随即就展颜一笑。
接着。
太子就又问张文熙道:“这么说,应该直接请旨让山东军户中的军籍士子实习历事的名义,负责人口清查后的驳查一事?”
“正是!”
张文熙回了一句,就又笑道:“还有,凡是驳查的好的,自然当作为将来需要重点栽培的官员。”
太子也点了点头,他也正打算发现几个青年才俊,为自己将来做事的骨干,如果是军籍的才俊,自然再好不过。
于是。
两人便一起上本奏请在山东清查人口,重新编造黄册。
朱翊钧在收到两人的奏本后就问向了戚继光等执政公卿:“你们以为此议如何?”
“回陛下,臣认为可行,太子正需要一个这样的历练机会,即在一地推行一项只利国家不利豪右大户的改革。”
戚继光这时回了一句。
王锡爵跟着道:“臣附议。”
接着,其他执政公卿也都表示无异议。
朱翊钧便笑道:“那就准其所奏。”
接着,朱翊钧又道:“眼下大量乡宦豪族被流放出去,也的确让人口清查这事更容易进行许多,难得这太子和张文熙能想到这些,但是,据朕所知,现在大部分官员对这方面还是没多大的积极性,依旧在热衷于查矿贼。”
“回陛下,是的。”
“毕竟查矿贼做起来更容易。”
戚继光这时回了一句,且又道:“而眼下,臣认为,也该结束查矿贼的事了,因为据报,已有大量官逼民反的情况出现。”
朱翊钧听后问着王锡爵:“现在各新教化区,还需要移民吗?”
“眼下倒也不是很需要了。”
“只是,若征讨莫卧儿的战事顺利,打下了新的教化区的话,恐又需要大批百姓迁移过去。”
王锡爵说道。
朱翊钧听后道:“到那时,能移的民恐就不能只是乡宦豪右了,毕竟他们这次被移了不少,到时候是真得需要移被隐匿的人口才能行。”
“陛下圣明!”
“故臣认为,这严查缉矿贼的意图是该收回,且得处置几个大臣,给天下一个表示,以收人心,使其安心生育人口为妥。”
戚继光这时说后,就从袖中拿出一本来,沉声道:
“故臣自劾执政过激,以致民变,请陛下罢黜臣首辅之职,且削臣爵!”
朱翊钧听后瞅向了戚继光。
王锡爵等也都瞅向了戚继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