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拜一,同样忙碌的,还有段成。
段成今天有四节体育课要上,上午两节,下午两节。但他心里始终梗着一件事,让他没办法集中心思上课。
好在,下午的两节课是高二的课,而这两个班的数学老师都通情达理的主动请求他临时“病”一下。
他欣喜地答应了他们的请求,并深表感谢——从未如此真心地感谢过。
下午两点钟,本应在操场上上课的段成,站在校长室门前踟躇。
他想了两天都没想好该怎么跟校长开口提让达蒙恢复学籍的事儿。
他想了很多理由,比如说:
“校长,达蒙是个苦孩子,他父母早亡,是年过七十的奶奶把他养大的。他们家所在的村子又极其落后,土地不好好长粮食不说,离城市太远也没有适合老人家赚钱的途径,他好不容易考上市里的学校了,为了给她赚学费,她奶奶把家里的牛都卖了,纳鞋底子把手都扎烂了……”
再比如:
“校长,咱学校这次终于进省赛了,咱还是拿了咱市的冠军进的省赛,我能不能要个奖励?”
再比如:
“校长,咱虽然进省赛了,但是孩子们都累成狗了,球队真的太缺人了,这样的阵容到了省里很难有机会拿奖啊!您还记得之前有个打球特好的学生吗?对对,叫达蒙,还上过报纸,能让他回来么……”
……
他心里没底,也不知道哪个理由能说服校长,但是他今天就算再怕也要说!
他虽然只是个普通的体育老师,但是他是“老师”啊!天底下最光辉的职业!他有责任保护好一颗好苗子,让他有机会长成参天大树!
“对,就这么办,我先说达蒙有天赋,再说他身世惨,最后舔着脸要奖励,实在不行我就堵上我的师道尊严和职业生涯,我上纲上线!我据理力争!”
段成在那儿自言自语的打转儿,完全没注意到周围环境的变化。
“你自己在这儿嘀嘀咕咕什么呢?!啊?段老师!”
段成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居然是篮球队成立之初一直持反对意见的教务主任戴茹!
真是天要灭我啊要!段成怀抱着最后一点儿期望,一个将近两米的篮球大汉声音里竟略带了些颤抖:“啊…啊……啊啊……”
“你‘啊啊’个啥?模仿大叫驴呢在这儿?”戴茹怀里抱着一个文件夹,看着这个五大三粗,处处与她教务理念不同的体育组钉子户磨磨唧唧的样子,实在有些难以接受。
以往的痛快劲儿呢?给我戴高帽子,道德绑架我,逼我成立篮球队时候的英勇无畏呢?!
戴茹推了推眼镜,更加疑惑的看着段成。
“戴,戴老师你也来找校长啊?”段成脸上堆笑,卖好道。
“不然呢?看你在这儿拉磨吗?”戴茹懒得理段成,十分爽快地敲开了校长的门,走了进去。
段成见门开了,一咬牙也跟了进去——毕竟,就算不通过戴茹,戴茹最终也会知道并参与意见。
戴茹见段成跟了进来,十分诧异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廖校长,我看段老师有急事儿要找您,让他先跟您说吧。”
坐在沙发上喝着茶的白头发老太太见到段成就眼儿笑,端庄地伸手招呼两人坐下,并为两人看了茶。
戴茹暂时把文件放在自己身后,恭敬地扣指,端起茶杯轻抿细品起来,不再做声,等段成说话。
段成也有样学样,扣指后,着急开口又一下子怔住了——他忘了该从哪儿说了!
戴茹和廖校长看着段成正襟危坐,张着嘴瞪着眼却说不出话的样子,一个没忍住就笑出了声。
“段老师,别紧张,有啥说啥就是。”一头银丝的廖校长慈祥地安抚道。
段成又下意识看了一眼短发梳得一丝不苟,带着黑框眼镜的戴茹。
见戴茹并没有看向自己,段成稍微松了一口气,调整了呼吸开口道。
“是这样,上周五咱们学校篮球队打败了一中,拿了个冠军回来,不知道您知不知道。”
“当然知道啦~这可是我们十六中有了篮球队以来第一次夺冠啊!辛苦了段老师~”廖校长拍拍段成的手背,微笑鼓励。
“不辛苦不辛苦。”段成直感口干舌燥,端起面前的小茶杯,一饮而尽。
也没顾得上品出什么滋味儿来,段成忙说:“内个,内个……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两年前咱学校有一个打球特好的高一的男学生,叫达蒙。”
“达蒙不是已经退学了吗?”
一旁的戴茹一插嘴,段成更紧张了,他还想端杯喝水,却发现杯里空空。
廖校长发现了他的小尴尬,于是体贴的给他续了茶。段成忙道谢,又是一饮而尽。
“对,对,退学……”段成无意识的接话,说道“退学”两个字的时候方觉不妥。
“不不不,不对!”紧张到有些磕巴我,“他,他是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