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莹宸伸手扶起她,与苏启霄同时落座后,说道:“无妨,你的阿婆也是爱女心切。”
“谢殿下。”
沈长乐刚起身,便听凤灵王介绍道:“这位呢,便是大夏苏王,此行正是他邀请本王来拜访你的。”
沈长乐站起不久,又慌忙跪地道:“长乐参见苏王殿下!”
苏启霄语态温和道:“不必惶恐,本王来此,是为给你带一个好消息,以及向你了解一些过往之事。”
见沈长乐有些不知所措,苏启霄浅笑道:“在那之前,要不请沈姑娘先帮我们泡杯茶吧?”
“……是!”
沈长乐回过神,走近自家雕花木橱窗最深处,下定决心,终于取出了一个故人所赠的白鹭纹茶鼎,这是她此生与杏花发簪同样最为珍视的物品。
文思易添新灵气,光阴难改旧风神。
这座浓郁茶香缓缓溢出的华贵茶鼎,气质与屋内朴实的所有物件皆不相符,哪怕放置在美轮美奂的凤灵王府内,兴许都不违和。
沈长乐将桂花糕等茶点取来,而后刚打开鼎内茶罐、正欲为几位贵客泡茶,就听见苏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邬凯昨日已入狱。”
沈长乐楞在原地,诧异回头,只听苏启霄开门见山道:“他杀了喜儿青梅竹马的一个少年,本王与凤灵王今日造访,主要便是想向沈姑娘了解邬凯此人行径。当然了,还有已故沈家令尊的事。”
听到苏王提及逝世的父亲,沈长乐握着茶罐的手猛然颤栗,本欲泡茶的她险些将开水壶脱手,幸亏苏叙反应及时才不至于尽数洒落。
沈长乐急忙道:“小女失礼!小女这就去再烧壶水为二位殿下泡茶……”
苏启霄笑道:“这里不是王府,不必拘泥礼节,等聊完再喝也不迟。”
沈长乐如释重负,回过神来,迎上了凤灵王温和的目光,就听凤灵王对自己承诺道:“沈姑娘不用害怕,有任何委屈都告诉我们,本王会为你做主的。”
就在方才那一瞬,沈长乐清澈的眼瞳中闪出一丝希望。
沈长乐动容点头,问道:“殿下们是想了解家父的事吗……”
苏启霄颔首道:“就本王所知,两年前邬凯侵占郊野民田,令尊身为县令刚正不阿,誓死为百姓抵抗邬氏,令人钦佩。”
沈长乐心思聪颖,冷静下来,如是讲述道——
“启禀二位殿下,小女沈家如今一共三口。自从父亲在与邬凯强占土地的争端中离世,生下喜儿身体一直欠佳的母亲扛着我们一家重担,母亲多日积劳成疾,三月后也病故了。往后阿婆便是家中唯一的长辈,在小女成年前一直照顾着我和喜儿……
“阿婆曾说过,小女祖父便是个清廉乡官,只可惜走得很早,小女未曾见过。父亲在祖父教导下,天册六年进士及第,一直做了十二年县令,父亲与祖父一样为官恪尽职守,偏偏父亲更为极为刚正不阿的性格,就连乡里的瓜果盗窃都要彻查执断,更是不可能容忍邬府少爷邬凯仗着门族威望欺凌百姓的。
“邬氏罪状如山,父亲这些年无一例外记下,并向上呈辞讼。可惜我们村地处偏远,邬氏权尊势重,对县衙软硬通用,金钱贿赂不成便动杀刀,直至人脉打通。久而久之,父亲逐渐变成了城郊数个县衙里唯一敢违抗邬氏的官员。
“父亲那边的族人害怕祸及自身,纷纷与我家断了联系,再没了交集。
“直至两年前,邬凯带着几名同为世族的豪强子弟浩浩荡荡来到城郊!他们打着修葺驿站的名义,表面为乡民谋福祉,等百姓们交了地契,他们反手不认账,派遣家丁强占土地,答应好的钱分文不予……父亲听闻此事,为了保护村里老人门前仅剩要养活几口人的两亩田,被邬凯打成了重伤,母亲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去寻大夫,还是没救回父亲……乡间大夫医者仁心,他感念父亲昔日相助,以自己医术不精为由退回了部分药钱。
“小女犹记,父亲离世那日,恰是小年。风雪交加的深夜,幸有乡亲们送来了十几斤米面灯油,小女又得棋老襄助,才熬过了那年寒冬……
“只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往后万事仍难顺,母亲总说‘嫁出去的女儿如泼出去的水’,这话终是应验了……父亲走后,母亲独木难支,三个舅舅担心我和喜儿两个女娃需要抚养照顾,日后又要嫁妆,嫌……嫌我们是拖累,从来避之不及。有一日舅舅甚至过来想将我与喜儿早早卖身嫁人,被母亲和阿婆一起打了出去。
“兴许忌惮阿婆的苛声责骂,直至母亲亡故那日……舅舅们都自始至终没来看过亲妹妹的坟冢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