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九喑却只听见话筒中传来一声又低又缓的叹气。
弱的像风,好似吹过便能散了。
千里之外,坐在轮椅上的银发老人望着窗外是不是打过波浪来的海面,声音苍老又沙哑:
“我一个半只脚踩进了棺材的老头子,也没必要再固执下去了。”
说完话紧随而来的,是沉闷的咳嗽声。
宫九喑眉间皱的深:“江绯这两天没去家里吗?怎么还是咳得这么厉害?”
“小江今早才走,”压下喉间的咳嗽,宫老爷子吐了口浑浊的气:“我这副老躯壳你又不是不清楚,即使人小江天天守着也是无用的,就别让人瞎折腾了。”
眼帘微垂,宫九喑缄默一瞬,声音夹了抹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固执:“这不是瞎折腾。”
这唯一的血脉牵制,她无论如何,都是要守住的。
耳边幽幽响起一道缓而绵的轻叹:“小喑,之前……罢了罢了,一切随你去吧……”
话到嘴边,却还是咽回了肚子,什么也没有说。
但到底是将态度摆明了。
将手机递给旁边站着的人,宫老爷子望着远处,浑浊的眼里,泛起白色的浪花。
老唐接过手机,默默的站在一旁,低眉不语。
“你说,我之前是不是真的太自私了?”
宫老爷子没了往日的凌厉,突然间像是泄下气来。
像是被灼伤过的嗓子低哑沙气。
网上的消息,他自然也是看过的,却一直不置可否。
毕竟在他看来,一个精神状况不明朗的人上擂台,只会加大戾气和刺激,对宫九喑的病百害而无一利。
这也是为什么他致力反对宫九喑踏入格斗圈的最大原因。
他脑中浮起的,是江绯不经意间说起的话——“老家主,您所认为得一切,我承认,您是在为这个偌大的家族考虑,但是对于九喑来说,真的就公平吗?”
“老家主,九喑的精神状态,并没有您想的那么乐观。”
从小,宫九喑就被他严格以教,几乎不给她喘息的时间,兀自将硕大又沉重的责任放在她的身上。
即使是那件事过后,弥补之余,他考虑的,还是所谓的大局和责任。
以至于后来,他的记忆中软软糯糯的小啊喑,差一点就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可就算惶恐围绕着他,他也没质疑过自己的任何决策。
如今,他却突然不确定了。
老唐握着手机的手交替放在身前,稍低了身体:“老家主,您的出发点的确是没有错处的,只是因为太关切而已。”
“当真是老不中用了,连你也给我打起哑谜来。”
话音落下,宫老爷子又低低咳嗽起来。
老唐赶紧上前,小心翼翼的替他顺着气:“江医生和您站的角度不同,自然看得也就不同,更何况……”
宫老爷子侧脸:“更何况什么?”
老唐吐了口气,才徐徐开口:“依我看来,少主那般人是从来不需要旁人告诉她该做什么的,老家主,您只是把关切用错了方式,一味地压迫并不能大力出奇迹,心病还得心药医不是吗?”
他的语速并不算快,也不慢,足够老爷子慢慢思考。
好一会儿,老爷子才低低笑起来,一连说了三个老了:“随着年纪的加大,这人竟然也开始钻起死胡同来,咳咳咳——”
“但、咳咳,但是小唐啊,小喑这心病何止是一个这么、咳咳咳、简单的。”
老唐手上的动作更轻了些,颇为无奈:“您心里恐怕已经跟明镜似的了,又何必非得我来点明的说呢?”
“总要找个人来证明一番,这次是不是又钻了牛角尖……”
“你说我这么做,还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