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那女孩的眼神很平淡。
“这样吧,也给他来一份儿童套餐吧,跟旁边那位女孩的一样。”查尔斯便这样做了决定。侍者冷哼一声,拧着脸离开了。
“放心,大叔昨天打赢了两局,有钱的。其实,我也有一个像你一样大的儿子,后来离开了故乡,他妈妈带他去了罗切斯特,唉,大叔真是好多年没见过他们了……”
“罗切斯特?”
“对,据说那可是个繁华的大城市……”
随着饭端上来,二人一番狼吞虎咽。
“小家伙,我是说,路易斯,晚上有时间,可以到城堡前的斗兽场看看,大叔今晚还有比赛,哈哈。”
“大叔,您也是剑斗士吗?”路易斯眼神有些落寞。
“对,在我的故乡,这海对面的北方大陆,在那,不论男女都是剑士。”
“我的父亲也是,您知道吗,年轻的时候他也是很有名的剑士,也是那时候,他娶了我的母亲,一位落魄贵族家的小姐。只是后来他……”
“后来怎么了?”
“后来在比赛里,他被人砍断了腿,光是活下来就花光了所有的钱,从此就变了,又喜欢上了喝酒,嗜酒如命,醉了就打母亲,后来又迷上了赌博,欠了很多钱……”路易斯眼睛有些湿润,他又想起了母亲被揪着头发摁在地上痛哭的场景……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不过,有时候,一切都是命运吧。没关系,茉莉安女神一定会重返世间的。我也该回去了,好好准备准备,今晚要打的,可是一个厉害的大家伙。小家伙,不瞒你说,你也很有剑士的骨子。”查尔斯整了整皮甲的领子。
“不知是不是好事,我的意思是,总觉得冥冥之中,你也会走剑士这条路的。”在离开之际,路易斯耳畔回响着这句话。
他在河边坐了一个下午,望着白云映进清澈的水里,游鱼寥寥,都被饥饿的孩子们抓住烤了吃了。
只有随波逐流的水草,映着粼粼的波光。
到了傍晚,他得回去了,不得不回去,因为据说晚上无家可归的孩子都会被捉住,然后被抓到很恐怖的地方。在那,要经历的可不仅仅是挨打了。
回去的路上,路过了子爵的城堡,那斗兽场已经人山人海了,门口点着熊熊的火把,光亮中,浓妆艳抹的女士和正装革履的贵族绅士、大腹便便的商人正坐在高处的贵宾座。
底下吵吵嚷嚷的小摊小贩,市井小民,窜来窜去的孩子,都在期待着今晚的节目。
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路易斯这样想着,风吹来,也有些冷了。
但要离开时,“剑士”这个词开始在他的脑海灼热起来,他想象着,那稚嫩的手中如果也握着剑,他空挥几下,也不在意路人看猴子一般的目光。
在以前,父亲有时候也逼他学剑术,也会教给他一些技巧,包括那名叫“狂怒”的闪剑术,那时候父亲认真而亲切。当他学的好时,父亲竟也会笑笑。
可有时候看他练剑,又立刻怒气冲天:“别碰那晦气的玩意,你老子他妈的这辈子就是让这该死的东西毁了!”他脱口大骂。
前途和命运又怎么可知呢?伫立许久,他还是没去看查尔斯的比赛,尽管他知道,只要趁开始以后监管不注意,他可以爬上墙头偷偷看几眼。
还是趁天没黑回家去了。
他的父亲正拿着木棍挥舞,一边挥动一边说着一招一式的名字,“狂怒”二字一直被他念叨着,他一瘸一拐,随后又或喜或泣。路易斯不敢露头,怕挨打,只匆匆躲进门后面。
家里连支蜡烛也没有,只有堆积的酒瓶到处都是。过了一会儿,他骂骂咧咧地出去了,又去赌博了。
路易斯从门后出来,肚子又饿了,因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没什么可吃的,只有月光从四散的孔洞里照进来。
如果真能见到茉莉安女神,真希望她能让她的子民不再挨饿啊!不知多久,他渐渐睡过去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大概几星期后,一天醒来的时候,家里突然有些闹哄哄的。来了一个衣着光鲜,脖子上带着金链子的商人,鹰钩鼻,眼睛浑浊而贪婪。身后是几个壮汉,身材高大,也都板着脸。
“您意下如何,这个年纪的话,可以当学徒奴隶来使用了。”那商人说着,让人把从父亲那接手过来的路易斯仔细打量着。
“什么都行,别弄死了就好。”他父亲只是这样说着。
“回麦酷德大人,手脚都没问题,身体也没什么毛病。”
路易斯眼神惊恐,睡意惺忪瞬间被打破,他想喊想逃,早已经被有力的大手钳制住了。
“要是个小姑娘该多好。”醉醺醺的父亲这样嘟囔着,接过了商人手里的钱。
这是路易斯听过他父亲说的最后一句话。
手脚被捆起来,眼睛和嘴巴也被蒙上了,只是觉得被搬上了马车,颠来颠去。印象里这是第二次坐马车了,第一次还是在母亲怀里的时候。
好像是去看马戏团来着。
路易斯也没来得及感到悲伤。“一切都是命运吧!”他只是想着查尔斯大叔的话。他的手腕被勒得生疼,颠得他有些晕,好几次头撞在木头上。他都咬着牙坚持着。
眼前黑乎乎的一片,只有耳朵能听到鞭子狠狠抽在马身上的声音,然后是紧迫的马蹄声,好像生怕有人会反悔一样。
“打上最强剑斗士的儿子的标签,转手一卖,可不只能翻几番了!”隐隐有人这样说着。
路易斯忍着不掉泪。
自此,永远都不能哭了,再痛苦再绝望,也得活下去,一路上,十几岁的路易斯一遍又一遍地给自己说着,直到说得脑壳生疼!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