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陆美霜已憋了好久,有好多心里话要说,但陆美霜没有顺着侯晋生的话说下去,也没有对侯晋生的话进行正面回应,而是道:“市里已多次提出审计整改意见,说是我们局的财务规定已过时,严重不符合上级规定要求,应进行修改完善。过去的领导,或出于各种考虑,以种种理由,进行推脱,使得财务室很为难。新的局领导班子成立了,我觉得,应该依照上级新的规定要求,对局里的财务规定进行修改完善。”
赵良见陆美霜的话明显不符合自己的心思,更清楚接下来陆美霜将提怎样的建议,就果断打断了陆美霜的话语,道:“关于报销签字这件事,我也与好多局的正职探讨过,感觉日子都不好过,僧多粥少,省厅拨的专项经费少得可怜,而当地的行政经费只能保工资,现在局里开销又很大,我查了查去年的帐,光用在车轮子上还有机关的电钱,就近百万,接待费更是水涨船高,光靠上级拨的钱根本不够维持局里的正常运转,没办法,只好到处化缘。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鉴于这种形势,大部分局里实行财务报销一支笔,所有的支出报销都有正职签字。”
或许赵良深知此事重大,言语较为谨慎。赵良说着,不由的将目光望向梁海星。
似乎如同局外人,或是觉得此事与己无关,梁海星低头记录着,心情极为平静,使人很难看出他的心思。而梁海星早已看出了赵良的心思,甚至也理解赵良的难处,梁海星有其自己的考虑,履职前黄正刚的交待仍在耳畔回荡,记忆犹新,作为班子成员,他很清楚自己的职责,尽心协助赵良做好班子调整后的过度工作,为圆满顺利回到省厅任职打下基础。只要赵良没有做出违反原则规定的事,他就全力支持,不仅为工作,更为自己。他更清楚,报销签字,看似手中握有权力,更多的却是责任,假如赵良赋予自己签字报销的权力,离任前要进行审计,一旦出了问题更是很难说清。虽然没有报销签字权,看似权力小了,实际上责任也减轻了,与干部的矛盾也少了,会腾出更多的精力抓业务工作,回厅的时候也用不着审计。更为重要的是,梁海星觉得自己到马山局履职就是来工作的,根本没有自己的私利。
梁海星见赵良征询的目光望向自己,就表态道:“我完全同意赵局长的提议,马山局财务报销实行一支笔,所有支出报销都由赵局长一人签字。”赵良对梁海星的表态似乎很满意,梁海星话音刚落,似乎又担心梁海星态度生变,急忙道:“这样吧,办公室仍有梁局长分管,但其中财务有我直管,局里所有支出均由我签字才能报销。”
陆美霜似乎对梁海星的表态有些不解,不安的目光再次望向梁海星,心想:梁海星这窝囊局长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真的不懂,报销签字是权力的象征啊?在马山这小局里,局领导争权夺利闹不团结,争的不就是财务签字权吗?如果连这基本的权力都没有,将来还有哪个干部会贴近你,将来如何树立自己权威,如何开展工作,而且将时时处处受正职掣肘。而且赵良对签字报销明显底气不足,梁海星一番表态,这不正中赵良的下怀吗?
赵良说完,似乎又意识到了什么,就补充道:“虽然梁局长没有签字权,但你们办公室要为梁局长服好务,梁局长工作以外需要什么,尽管对我说,我将尽量满足。千万不要在经费的问题上,让梁局长感到为难。”
在马山工作期间,梁海星不仅没在一张报销单上签过字,更没花过马山局的一分钱,妻子带着儿子到马山看望梁海星都吃住在宿舍,偶尔有同学看望梁海星,也是梁海星自己掏钱请客,从没让下属报过单子,离开马山局前,当地根本没有进行审计。
见所有的目的都已达到,赵良似乎对会议很满意。虽然开会前,赵良并没有征求梁海星的意见,但对会议议题,因陆美霜事先已告诉了梁海星,梁海星也就没有感到突然。
散会了,陆美霜似乎对今天的会议内容有些失望,当赵良宣布会议结束时,陆美霜第一个站了起来,刚欲向赵良的办公室房门走去,赵良见状,笑道:“陆主任是不是有事啊,这么急着离开?”陆美霜一听,有些不高兴,无奈道:“赵局长你不是宣布散会了吗?我抓紧整理会议纪要啊。”
陆美霜的理由,似乎并没有得到赵良的理解,而是道:“陆主任你等等,我有事找你。”
梁海星、侯晋生一听赵良有事找陆美霜,都不由的加快脚步,离开了赵良的办公室。
赵良感到有些头晕,担心前不久烧烤摊上争执留下的后遗症,另外,脸上的伤痕也需要换药,因陆美霜的父亲在市医院任院长,就留下陆美霜,想让陆美霜陪他一起到医院作一检查,然后换些药,使脸上的伤尽快好起来,戴着口罩去大草原见朋友多煞风景。
得知赵良的心思,陆美霜有些为难,其实在不想陪赵良去医院,感觉赵良这点小事还要麻烦自己的父亲,实属没有必要,当然更为主要的还是,马山市很小,陆美霜担心遇到熟人,自己陪着局长去看病,年轻男女走在一起,容易让人说闲话,但陆美霜更深知,自己纵然有一万理由不想陪赵良去看病,但仅凭赵良是自己的局长这一条理由,就绝不能轻易拒绝。陆美霜先打电话与其父取得了联系,其父亲正好在医院,就陪同赵良来到了市立人民医院。
回到办公室,刚刚过去的一幕不时的浮现在梁海星的眼前,心里很不是滋味:同是工作,同是班子成员凭什么当着下属骂自己啊?作为血性男儿,自己怎能咽下这口窝囊气?想到这,梁海星感到全身的血一起涌血脑间,似乎要迸射出来,立即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他要将刚刚发生的一切,向黄正刚报告,请ZZ给自己主持公道。然而当黄正刚的形象浮现在梁海星眼前时,梁海星顿时冷静了下来,他在想:自己给黄厅长打电话的目的是什么,仅仅为了出口恶气吗?更为重要的是,黄厅长会怎么想?连这点挫折都受不了,将来如何堪以大任。而结果呢?顶多黄厅长批评赵良两句,提醒赵良在重大事项上,加强与班子成员的沟通,多征求他们的意见,注意工作方式方法之类的话,断然不会因此而将赵良调回省厅,更不会免掉赵良的职务。相反,极易增加赵良对自己的怨恨,自己下步的环境更加艰难。更令梁海星担心的是,一旦此事传扬开,赵良与自己的矛盾将公开化,就会将班子不团结的问题做实,不仅在马山局造成很坏的影响,而且还会使厅里一些人看笑话,给厅党组造成被动,最终也将使自己的前途受到影响。但梁海星觉得赵良外出考察,还有欠农民工装修款如此重大的事情,应该向黄厅长提前报告一下。想到这,梁海星拨通了黄正刚办公室的电话。
电话刚接通,便传来黄正刚的声音,更出乎梁海星意料的是,不知黄正刚不方便多说什么,还是对梁海星提供的情况不是十分感兴趣,当梁海星汇报完后,黄正刚只是淡淡的说了句:“我知道了。”然后,黄正刚就挂上了电话。
与黄正刚通完电话,梁海星坐在办公桌前,刚刚发生的一切不时的浮现在其眼前。突然,楼道里传来一阵有节奏的脚步声,那高跟鞋的声音,梁海星很熟悉。梁海星刚想打开办公桌上的文件夹,批阅文件,陆美霜便同往日一样,双手抱着文件夹笑嘻嘻的走了进来。
见梁海星有些木然,陆美霜就笑道:“梁局长一个人在想什么呢?是不是还在为刚刚开会的事烦恼啊?”
梁海星微微一笑,没有直接回答陆美霜,而是道:“这么快就回来了?”陆美霜同样没有直接回答梁海星,而是愤然道:“赵局长真是小题大做,太烦人。”陆美霜说着坐在了梁海星办公桌前的椅子上。梁海星知道陆美霜对赵良心存不满,更清楚在这个时刻,作为班子成员自己断然不能顺着陆美霜的话说下去,让陆美霜感到自己对赵良心存不满,防止陆美霜一旦言语不慎,将自己与赵良间的分歧矛盾传扬出去,自己会麻烦缠身。梁海星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陆美霜似乎心中的不满没有发泄出来,仍继续道:“他说他头有点疼,脸上的伤也需要换药了,让我找我父亲帮着找个大夫看看。这点小事,还用得着麻烦我父亲啊。”陆美霜的目光不时的望向梁海星,见梁海星似乎对这一切并不感兴趣,也就没有再继续讲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