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宗道,“为皇上分忧是为臣的本分,若是皇上真的将案子交给我去查,我自然愿意。”
“那便好。”黄俨放下心来。
汤宗入宫来到了武英殿,跪下行礼。
“爱卿平身。”朱棣今天似乎心情不错,没有一见面就说口供的事,“朕记得你是浙江人吧?”
汤宗一愣,没想到他第一句话居然是拉家常,急忙道,“皇上,臣是浙江平阳人。”
“嗯。”朱棣点头,感慨道,“江南多才子呀,都爱踏雪寻梅,吟词作赋,但朕不一样,朕不喜江南的钟灵毓秀,杏花烟雨,独喜北方的黄沙孤烟,策马奔腾。”
他这话说得倒是真的,靖难功成十五年,这位靠篡位登基的皇帝就没在京师应天府呆过几年,更多的时间,还是在北 京行在的燕王府里,琢磨着怎么再搞一搞北元。
“可惜北 京行在发生鼠疫,朕只能被驻足这里,汤爱卿,这件事你应该也知道了吧?”朱棣问道。
“臣已经知道了。”汤宗回道,“皇上,臣听闻太医院六位御医已经去了五位,皇上爱民如子,大明一定能度过难关,新都城的建造臣听说工部尚书师逵也已经亲自去了,相信也能按期完工。”
“嗯。”朱棣点头,“所以北 京行在的事情,朕是放心的。”他说完话头一转,开始奔入主题,“只是奉天殿暹罗使臣刺驾一事,久久未能解决,实在不妥,汤爱卿,你也认为是贡品故障,意外所致?”
终于绕回了正题,汤宗长舒一口气道,“回皇上,贡品故障、意外所致这个结论盖印的时候的确是臣的意见,不过现在却不是了。”
他说完从怀里掏出那两片牛胃残片,恭敬呈上,“皇上请看。”
黄俨接过递给朱棣,朱棣拿起来左看右看,不认识,奇怪问道,“汤宗,这是什么东西?”
汤宗道,“皇上,这是臣刺驾案当天回去在衣服上发现的,但苦于到处查访,却一直没有结果,直到十几天前,臣的属下车在行才查探出这其实是牛胃,皇上请想,暹罗国进宫的天鹅座大梵天四面佛里怎么会有牛胃呢?”
朱棣拿着残片翻来覆去看,也是奇怪,最后看向汤宗,“你细细说来。”
“是。”汤宗开始讲述,“刺驾案当日,臣得到这块牛胃残片,却不认得,于是派大理寺评事车在行调查,可因为京师全城戒严,不能外出,城内铺面也是闭门谢客,他查访多日,着实费了一番功夫,直到三法司会审结束的当天夜里,他才从一家官府特批的牛肉铺里问到,这原来是块牛胃残片,之所以呈现如此颜色,是因为被外物所侵,臣闻之消息,立刻就觉得三法司的结论错了,本欲进宫请罪,正好赶上黄公公来宣臣进宫,臣本想一五一十将事情告知皇上,奈何发生了北 京行在鼠疫之事,没有成行,只能先将事情压在心里,之后又因一些事情耽搁了十几日时间,直到现在,臣才有机会禀明原委。”
他说完跪下,“三法司的结论的确有些唐突,还请皇上降臣不查之罪。”
汤宗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实话,只是着重强调了车在行的调查之功,而且将拖延耽搁的原因一笔带过,只说是因“一些事情”,当然朱棣心中清楚的很。
朱棣闻言没有让他起身,“汤宗,你既然有这块牛胃残片,纵然不知是何物,当也是疑点,为何还要在口供上签字盖印?”
汤宗道,“回皇上,疑证从无,这是臣断案免于冤假错案的依据,臣在口供上签字的时候,的确没有发现别的问题。”
朱棣翻看牛胃残片,“这块牛胃残片,郑赐和陈瑛知不知道?”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可却内藏危机,一方面是他当时询问郑赐和陈瑛的时候,两个人压根就没有提这么个东西,口供上也没有提到,他们是不是在有意隐瞒什么,另一个方面,如果是你汤宗知道却不说,是不是有贪功欺瞒的意思。
“郑大人和陈大人不知道,臣没有告知他们,皇上,三法司十天的审理,臣基本可以认定,普密蓬虽有欺君之罪,王仪房昭等也脱不了疏忽过失的干系,但他们却都不是行凶之人,况且四面佛的构成也不仅仅有黄金,还有虎筋铁器之物,这物件已成残件,只留这一点,十不存一,即便将此物拿出来质问也不会有结果,当时此物材质不清,用途不明,不足以成为证物,它代表什么,臣不敢妄下结论,奉天殿的案子太过重大,臣怕说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反而会误导案子调查的走向,所以就自作主张,先行派遣车在行暗中调查,而且嘱咐他可不声张,心想等有了结果,认定是案子所涉之物,再议不迟,却未想到迟迟调查不出来结果。”
汤宗虽是这样解释,但真正的原因还是因为郑赐不愿意他将牛胃残片在三法司会审时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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