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诚恳的看着赵祯,无比严肃道。
“陛下,您总说想出去看看这个大宋到底是什么模样,现在臣能告诉您的是……这个大宋是铁与血铸成的!沙场上从没有什么诗情画意,有的只是厮杀和尸骨,有的只是杀人或是被杀。这不是梨园,而是国与国之间在争夺利益的屠宰场……”
赵祯沉默了,年轻的心里第一次泛起了层层涟漪。
而这层涟漪,第一次为大宋的武人而起。
他感同身受的点点头,伤感道:“利益啊!西北的那群叛逆总想着能从大宋的身上割一块肉,可朕不会同意……朕……”
他奋然道:“有人想放弃麟府路,张卿,你如何说?”
面对着一个感性的年轻帝王,张之白只得委婉的道:“陛下,麟府路扼守着黄河第一线,为河东路前驱,若是取消了,河东路将会直接临敌,再无半点余地……大战随时都会再起。”
作为首相,张之白的眼光从来都不会差。
王臻点点头,他已经表态过了,现在不肯再说,否则就有附庸言论的味道。
赵祯激动的道:“那些人用麟府路耗费过大来做文章,却不知里面的关窍,鼠目寸光!”
咔嚓!
秦为仿佛听到了无数颗玻璃心碎裂的声音。
赵祯的这一个‘那些人’,简直就是群嘲技能,无数人被冠上了这个被动虚弱。
秦为觉得这个结局不错,至少今日的赵祯不会再像之前那样懦弱没有主见了。
他清楚的知道了大宋的弊端,更加明白了该怎么做才能把这些毛病一一清理,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强大、再强大!
捷报也说完了,秦为正准备换个话题。
赵祯却先开口问了:“府州折家如何?”
这个问题很含糊,以前那些负责监视折家的军司都会看似中肯的说些车轱辘话来搪塞。
毕竟折家在府洲可是实打实的威名,在预想局面没发生之前,谁也不愿做第溂
可就这么一个问题,却连张之白都在盯着他看。
他们要的不是一个含糊的答案……
秦为想了想,说道:“就此战而言,府州折家忠心耿耿!臣敢断言,往后五十年,只要折家在府洲,大宋西北就永无祸患!折家是一匹孤狼,能咬碎任何敢来犯之敌!”
折家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百年后直至整个北方,在都看不到一面宋旗的情况下,折家依旧派人去南方,去向大宋效忠。
只可惜赵构和那个小朝廷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最终让折可求南望王师成为了泡影……
这是担保吗?还是结党了?
张之白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个少年虽然智谋不缺,却少了算计和城府。
这种担保的代价颇大,一个不慎就会臭名昭着。
哪怕是百年以后,只要折家出问题,比如说造反、割据什么的,秦为这个名字将会被不断的‘鞭尸’。
少年勇气!
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至于后果那是别人的事儿。
赵祯微微点头,对这种意气用事他深有感触。
这才是他选择的臣子啊!若他真像那些宰辅一样老谋持重,赵祯反而不敢用他了。
谁会用一个比自己还要阴沉的人呢?
掌控不住啊。
秦为若是摆出城府深沉的模样,恐怕第一个不安的就是赵祯。
他仿佛不知道这些,依旧说道:“府州将士对朝廷忠心耿耿,知州折继闵更是将他的亲弟弟折继祖派来了汴梁,亲自向陛下表达府洲折家的忠心。”
折继闵派了他胞弟来汴梁了?
几个宰辅同时看向了秦为,然后各有所思的沉默了。
说什么表忠心,倒不如说是来送人质的。
折继闵很聪明啊!
他知道折家树大招风,朝中定会有人忌惮,故而在大功未封之前就把自己的亲弟弟送来了汴梁。
那意思不明而喻。
这间接证明了府州的忠诚,张之白说道:“折继祖很悍勇吗?”
这是刚才没说完的话。
不过现在却变了兴致,方才是忌惮,而现在是欣赏。
这就是一个宰辅看法的转变,很现实!
只有当你对朝廷没有威胁的时候,他才会以寻常的眼光来看待你。
“可为名将!”
秦为简单四个字,却让宰辅们都笑了。
你才多大就敢给别人冠名号?
这话要是王臻他们来说是夸奖,可从秦为嘴里说出来,总觉得有几分滑稽。
赵祯却觉得秦为认真的态度不像是假话。
况且此战秦为居功至伟,他是胜利者,说什么都不为过。
赵祯笑着道:“如此,折继祖就归你看着了,以后折家若是有什么异动,朕也可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