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像今日这样交心的谈话,以后便很难有了?”叶永甲望着他的笑容,脸色却倍加凝重。
史修慎也收敛起了微笑,低头叹道:“……这也是无可奈何。”
“禀两位大人,”一个军士拿着几叠文书凑近来,“我等搜集到了不少证据,还有去年腊月与南关的通信,请司禁过目。”
史修慎低头阅看了几眼,也不在意,便送回那人手里,吩咐道:“找一个空箱子,把你们搜到的东西全抬到中书省,交由丞相自看。”言罢,军士领命下去。
“对了,我还要去见柳镇年,”叶永甲突然想起自己身上还有任务,“还有许多事情亟待商量……恕不能奉陪了。”
史修慎连忙起身,行礼道:“嗯,还是早日解决此事要紧。廷龙先走一步,我带着手下的人随后就到。”
叶永甲心中不舍,只将双手缓缓抬起,回了一个长揖:“明真兄,珍重!”
史修慎沉默了少顷,伸手按在他的肩上:“珍重。”
中书省的二堂上,下首摆着两张圈椅,一是晏温,一是钮远;而紧靠墙壁的上首一侧却空着座位,一个白发苍苍的老汉挺立着身子,在前面踱来踱去,眼睛里透着焦虑的光芒。
身为当朝的宰相,他的身体已不似先前一般强健了,多年的官场生活使他愈发瘦削,精神也随之疲惫,早已失去了年轻时的威风八面,和那种杀人不眨眼的凶悍,变得老态龙钟,气质也没有那么可怖了。
正在他焦躁之际,只见叶永甲从远处小跑着赶来,一进屋,便气喘吁吁地躬了身:“叶永甲拜见柳……恩公。”
柳镇年方才放心地坐到椅子上,用亲切的语气埋怨着:“廷龙你平日办事可不是这样拖拖拉拉的,今天真教我们好等。”
晏温笑禀道:“丞相也该体谅体谅他。听说是因为卢公公去兵部找茬,才周旋了好一番呢。”
“是吗?”柳镇年将松弛的眼皮抬了一下。
叶永甲颔首应道:“是。”
“这个卢信忠,本来就不懂咱们外头的事,还要乱搅和,”柳镇年生着闷气,“可他毕竟是沈总管的人,廷龙能躲则躲,躲不过我也无可奈何。”
“不管怎么说,人还是到了,”钮远喝了一口温茶,“叶侍郎,对于介文武如何处置,我和晏参政犹在商讨,你坐下,也说说看法吧。”
叶永甲挨在下首坐了,旋即答道:“介公所犯之事,依王法治之则可,下官岂能妄干国宪。”
“唉,定罪如果真这么清楚,我们就不用在此劳神费力了,”钮远苦笑着说,“再说了,这些人都是新政的阻力,事系国家大计,必须考虑周到。”
“对,”晏温接过话来,“介文武作为最猖狂者,若稍行宽宥,则不足以警示朝堂。最好是杀了他,其余的都从轻了办。”
叶永甲听到‘杀’这个字,脑袋里面一阵轰鸣。这与他原先设想的大相径庭,顿时感到愤怒又不解:“晏参政,介文武虽是伙同诸臣反对新政,但已被皇上一诏定罪,日后又如何翻案?罪不至死,而强令之死,难保朝野上下会窃窃私语。不如罢官回乡,留他一条性命,亦不违警示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