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转身扶起许老仆:“您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当时先兄治丧,我清点名册时记得有一位许姓,怕也跟了我过家不少年。既然如此,就让您在此作个杂活吧。”
湘人又吩咐管事:“宴后,给许老仆拿十两银子。”
许老仆听了,不禁掩面痛哭,重重磕了几个头:“谢老爷!谢老爷!”
“家中也交文掌柜看顾了,怎会拮据?”过湘人颇为纳闷,“管事,你另找人去扬州送二十两银子,告诉他们,我如今封了侯,光宗耀祖,过几年衣锦还乡。最好教文忠听听,看他后不后悔。”
片刻,酒被管事拎了上来,湘人坐在主位,举起斟满的酒碗,向众人敬去,客人们无不欢呼叫好,皆饮满盏下肚,然后轮番给湘人作贺,大抵言其功高盖世、建下奇功,后者边听边吃,心中好不痛快。
酒过数巡,湘人脸色微醺,看着满座欢声笑语的宾朋,又想起兄长的凄然离世,竟翻起千情万绪,不由得伤感起来。
他实在忍耐不住,推辞说要小解,到了里屋,便倚着墙嚎啕大哭。湘人心愧于自己已发达显耀,却不能让大哥享享这迟来的富贵,甚至连尸骨都远远地搁在扬州,无法得一个体面的安葬。
“兄长呀……”湘人慢慢止住了哭声,紧抓着衣襟,“为弟完成了您的遗愿,只是……只是,兄长怎么就没福消受……”说到此处,又哽咽了。
蔡贤卿见湘人许久不回,料是出了变故,遂趁众人未曾发觉之时,只身钻过屏风后,走到里屋的过道,便将湘人的话都听进耳朵了。
贤卿寻思:‘他既不提帮我的事儿,必是不记我的恩;可我若把他兄长再安顿好了,公情私情俱备,就不容他推开了。’窃喜着,就走近了湘人。
“思兴,思兴。”他变了一脸悲痛的模样,轻轻唤之。
“蔡……蔡老?”湘人转过头,抹了泪痕,“您怎么在这儿?”
“我适才望你不出,便来看看,谁知……”他仰天嗟叹。
湘人看他知道了七八分,只好将心里话拿出来说了:“我这个做弟弟的,不能为先兄办点事,实在羞愧。”
“不必。”蔡贤卿摆摆手,“我看可以修个衣冠冢。”
“我这里倒有几件先兄遗物,因不忍看到,所以不曾拿出……”
“好,以此来葬,便更好了。”蔡贤卿道,“我愿出银子,帮思兴建成此墓。”
湘人听罢,睁大了眼睛,忙攥住蔡贤卿的双手:“蔡老,我与你也无私情,何必要如此相助?晚辈谢了您的好意,只是银子万万不收。”
“日后都是为朝廷效力的人,何分彼此!”贤卿正色道,“为亡故之人作桩好事,也可积阴德嘛。”
“那就谢谢您老人家了……”湘人的眼里落下一滴热泪。
在这场宴会结束后,蔡贤卿立刻拿了三十两银子,去城外挑选宝地,立起石碑作墓,并为过楚子建造祠堂;另外借湘人之名,去请追封追谥。一切体面的工作都准备好了,只等着完工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