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据被烧,也就代表着一切都无从查证。叶永甲在泄愤之后,还是老老实实地沿着万和顺的思路,将染工送上了死刑场,而那名姓王的工部尚书则幸免于难。
坊间流传开来,都说此乃叶永甲指使魏冲干的事,烧证据是为了包庇他的同僚。这些言之凿凿的流闻再一次出现在众人眼前,他那丑恶万端的形象虽不足为奇,但已经愈发活灵活现了。
但万和顺从来不曾受人怀疑。这王爷在公众的眼中更像一个仁慈和善的谦谦君子,他不急不躁、从容不迫,再加上本就尊贵的地位,让百姓皆信以为权威。虽然此‘权威’没能赐予他们一点恩惠,但只要一想到南京城有个手握强权的郡王,心里自然就踏实不少。
可叶永甲无心把自己和万和顺比较,埋头干着本分的工作。不过他着实也糊涂起来,既然无人信任他,自己这么做到底是想期望什么?
魏冲在向万和顺交代完事情后,便默默回到家中,拿了个沉甸甸的小袋子,又默默地出去了。他带着袋子,一言不发,穿过几条大街,走到一所府邸前停下,敲了门,压低了声音说:“魏冲。”
他躲着众人的视线,偷偷进到府内。
“还来得及吗?”里面的人拉住魏冲的衣袖,连连问道。
“来得及。我早给你备好东西喽,按理说,今日你就可以在万和顺眼皮子底下逃走了。”魏冲用一双沉静的眼睛看着他。
“什么叫按理说?”那人在慌张间失了礼仪,一把抓住魏冲的衣领:“我前前后后依你说的,通共花了八百两银子,你可不能骗我呀!”
“我虽然喜欢赚大钱,但绝不会因此不讲信义,这是我的准则,你放心好了。”魏冲说着,将手中的袋子扔到地上。
那人满心欢喜,作了三五遍揖,旋即趴下去,像狗一样乱翻起袋子来。
“官凭……”他从袋子里拿出官凭,顾自念叨道。
“什么官啊?”他又狐疑地抬头问道。
“巢县县丞。”魏冲道。
他冷笑了一声:“怎么?不够?”
“我一个堂堂的南京工部尚书,花了这么多银子,竟被你一个胥吏发配到了这种地方!”他倏然站起来,厉声叫道。
“呸!”魏冲朝地上吐了口痰,“若无我魏冲,你小命都快没了,还在此斤斤计较、喋喋不休……这可是我辛辛苦苦派人打通了庐州府的关节才给你搏了个官,官小了不才能消声灭迹么?想走就走,不想去在这领死就好……有什么多说的!”
“这……”工部尚书背过身去,沉吟半晌。
“去就去罢!”他一跺脚,叹口气道。
“好!”魏冲心安地笑了。
“我这就收拾……”
“唉,慢着慢着。”魏冲打断道,“你今日就走,未免引起郡王怀疑。还是等到明天晚上再走不迟。”
“能行?”尚书是个惜命之人,心惊胆战地说。
“你走了对我有好处,我绝对会死命保你,放心吧。”魏冲拍了拍他的肩膀。
待魏冲赶到王府之时,正是一个阴冷沉闷的雾夜。他走到街上,见这日的天空仿佛要重重地压下来一般,彤云密布,好像是在积攒着雨势。
陆放轩平日就有气短胸闷的毛病,却偏赶上这种时节,他感觉气都快喘不上来了,浑身上下一股窒息之感。饶是如此,也并无法阻止他清醒地判断局势,反倒是痛苦在此时呈现了用处,更激发起了他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