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海秋听了,只得依着章秋谷的话,耐着性子等着。
不多一刻,王小屏同葛怀民、刘仰正都陆续到齐。
王小屏开口便问章秋谷:“昨天的事情,你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就知道他是个骗子?”
章秋谷听了摇头笑道:“天下的事情,哪有无缘无故之理。只要处处关心,时时留意,没有考察不出来的事儿。你们诸位都是遇事不肯留心的,所以就未免见理不明,料事不透。譬如昨天的那件事情,并没有什么高深莫测的计谋,通天彻地的机关,关键是当局者迷罢了。我昨天晚上听了小屏的一番话,说那姓焦的天天同他拼房间,我心上就觉得有些疑惑。即便是他们两个遇到一起争风吃醋,也不过是偶然之间彼此相逢,都仗着自己的盛气,不肯相让,一次两次的,是说的过去的。而且这种意气之争,只要占着了个上风也就是了,哪有天天如此的道理!这不是有心和银钱过不去吗?”
经章秋谷这般的掰开来一说,众人纷纷点头,仔细想想的确不和情理。偶尔的一次两次说得过去,天天如此就不正常了。何况所谓意气之争,只要争了上风便就罢了,哪有揪着不放天天争的道理。
章秋谷继续说道:“我既然起了怀疑,自然是要追究到底的。等我们到了那里,看那洪素卿的态度,就更是让我疑惑了。她对我们这样的和颜悦色,低声下气。对那姓焦的讲话却又是那样的高声大气,话里话外都含着不待见的意思,完全不把他当个客人。你们想,那姓焦的如果真是个肯花钱的客人,少年清秀,气概不凡,既不是那籧篨戚施的丑鬼,又不是舍不得钱的守财奴,这样的客人和小屏比起来,没什么不同。更何况你连日和他斗气,都被他占了上风。堂子里头做生意,本来只认得钱,做了这样的客人,哪有得罪他的道理?待你这样温存,待他那般冷淡,这不是很奇怪吗?这个姓焦的又不是个痴子,难道看不出来,听不出来的吗?况且你和他都是一样的客人,洪素卿要做生意,不肯得罪客人,也该是两面应酬,怎么可能恭维一个,得罪另一个?这很明显是不和常理的。”
陈海秋按耐不住地说道:“那是因为他心悦小屏,不喜欢那个姓焦的。”
章秋谷摇头:“你觉得,堂子里的人,是看重感情?还是更看重钱?”
一句话,让陈海秋闭嘴。这种事,他亲身经历!
章秋谷说道:“她这是故意做戏给我们看的。摆明了是姓焦的和洪素卿两个人串通了想骗小屏的钱。要是换了个寻常的人,洪素卿也未必用出这般恶毒的法子。偏偏看你是个老上海,不是容易上钩的。他们两个人想出这个法子来,故意叫那姓焦的和你斗气。洪素卿在你面前死命的巴结你,把你哄得以为她对你痴心一片,又死命的痛骂那姓焦的,让你为了面子不能不与那姓焦的争上一争。你这边为了争口气不停地给洪素卿送钱,而姓焦的背地里却是一个大钱都不用拿,只苦了你这位王大少爷。想不到你这样一个老上海,竟会上这样的恶当!”
王小屏和众人听了,方才一个个恍然大悟。细想了一回,那前前后后的情形真是一丝不错。
辛修甫又道:“你怎么知道那两家洋行的情景?莫不是?”
章秋谷道:“那个时候,我虽然看他们的情景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却终究还是要稳妥些,万一个冒冒失失的闹了开去,收不得场,岂不是掉了我们兄弟的面子。我便问了那姓焦的有什么背景,不曾想洪素卿竟说他是开洋行的,编个什么不好,偏偏是荣德洋行。这家洋行有我家的股份,而协顺祥银号的老板,是我家是旧识。你们说,这算不算他撞到枪口上了?”
几个人闻言,都哈哈地笑了起来。
王小屏听了,立起身来朝着章秋谷深深的打上一拱,口中说道:“这件事儿实在是仰仗秋谷了,总算给我出了一场闷气。我今天再请一个双台,算个谢仪如何?”
章秋谷立起来还了一拱,笑道:“我们这几个人都是肝胆相交的朋友,给朋友帮个小忙儿,你还和我闹这个吗?不过我还有一句忠言,那个洪素卿,我看你以后还是离她远些的比较好。虽然这样的事情算不得什么,但是闻弦歌而知雅意,这个人的心地也就可想而知了。”
王小屏听了,自然点头称是。
辛修甫想了一回,便又问章秋谷道:“据你说起来,洪素卿不该待小屏这样温存,待那姓焦的这般冷淡。但是在我看来,万一是洪素卿把小屏当做恩客,方才做出这般举动的呢?”
章秋谷笑道:“如果洪素卿真的是把小屏当做恩客,真心实意的待他,又哪里肯叫他和别人赌意气,平白地做那冤大头,花了这许多的冤枉钱?这不是明摆着他们沆瀣一气摆的骗局嘛。”
辛修甫听了,想了一想果然不错,便也微微一笑,不说什么。
陈海秋本来是个最性急的人,嚷着说道:“事情已经过去,你们还在这里议论军机大事一般的议论些什么!不如还是叫几个局来消遣消遣吧。”
章秋谷道:“这个时候,那些堂子里的人正在陪着客人睡觉,何必去惊动她们。况且就是把她们叫了起来,他们还要慢慢的梳头洗脸,抹粉涂脂,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来,我们哪里等得起及?不如还是算了吧。”
陈海秋听了觉得有理,便也罢了。
看到男猪脚对整个事件的分析了吧?所以,脑子的确是个好东西,人家能成为男猪脚,能顶着金光灿灿的猪脚光环,那不是没有道理的。不过,猪脚光环可不只是这么一点点哦,后面的故事更精彩,咱们下回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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