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马大少被自己的心上人陆韵仙摆了一道,心中的小宇宙爆发,找来了助攻王安阁,信心十足地来到清和坊陆韵仙的院子中,要和她好好掰扯掰扯,理论理论。
马山甫道:“这也罢了,为什么吃酒的客人还没有来,你却偏偏要先占我的房间,难道别个房间不好吃酒的吗?”
陆韵仙听了又是给他一个看白痴式的白眼道:“我刚才说了,那几个房间已经有客人付了现洋钿定出去了,不管客人啥时候来,从付洋钿那时候开始,这个房间就得给客人留着,我自然是不能随便占用的,万一正在占用时,客人来了,我如何交代?做生意,总是要讲究信誉的不是吗!”
不得不说,陆韵仙的口才还是不错的,这几句话说得有理有据,马山甫哑口无言。想了想只得又道:“这些事情也还罢了,我就不计较了。但是昨天晚上我要请你出来,和你说几句话,你竟然不理不睬的,这个你又要如何解释?我倒要听听你还能怎么编排。”
陆韵仙听了眉头一皱,很是嗔怪地说道:“喔唷,你这话说得倒是稀奇了,你这是存心上门来兴师问罪来了!我昨天应酬客人,忙得不可开交,哪里有功夫出来与你说闲话!你这不是无理取闹嘛!”
王安阁在旁边听了半天,一言不发,听到这个时候实在是忍不住了,插进去说道:“你这话说得倒也不错。吃了堂子饭,姓张的跑进来是客人,姓李的跑进来也是客人,大家都是一样的客人。应酬了这一个,也要应酬那一个。最不好的是应酬一个,得罪了另一个。做了这种应酬人的生意,却连个客人都不会应酬,这种人,不过就是个饭桶,我看也不必开门做生意了!”
陆韵仙听得他这几句话说得很是不客气,指桑骂槐的,这是在替马大少找场子呢,便回过头来打量了王安阁一眼,对他笑道:“这位大少尊姓?’
王安阁道:“我姓王,去年不是马大少常常在你这里请我吃酒的,怎么你却不认得我了?”
陆韵仙笑道:“对不住,王大少,不要动气。我有啥话说得不对的地方,还请你王大少爷多多包涵。不瞒你王大少说,我们做这个生意,的确很是艰难。客人跑到堂子里来,不过就是图个乐子。如果只是一波客人,我们只管应酬他们便好,可是如果看见我这里还有第二个客人,心里总归是不舒服的。我应酬了这边的客人,那边的客人会不高兴;应酬了那边的客人,这边的客人就会抱怨,叫我应酬哪个才好?王大少,你倒是替我想想看,你如果是我,究竟要怎生是好?王大少,你不做这行的生意,只管到这里取乐,哪里能体会到我们的苦楚!”
这几句话,把王安阁顶得无言以对,心中暗想:这个东西真是伶牙俐齿,胆子也忒大了,居然敢取笑起我来!自己却又不好和她叫真。如此想着,只得冷笑了一声,一张脸立马就阴沉了下来,不再出声。
马山甫见陆韵仙说得好像她自己站在了道德制高点,句句是理,字字铿锵,竟是她自己没有丝毫的错处,自然也没有认错的意思,只得气愤愤地说道:“不用说了,说来说去全是你的理。总而言之,别人在你这里走动,你就当他是个客人,我姓马的在你这里走动,你就拿我不当回事!我姓马的是不出钱的,白占你们的便宜的嘛!”
马山甫说到这里,正还要说下去,陆韵仙怫然变色,立起身来对着马山甫摇一摇手道:“马大少,这等话你还是别说的好!客人到堂子里都是来玩儿的,既然要玩儿,就不是白玩儿的,谁都没有义务陪着你们这些客人耗费时间精力,那都是要付出铜钿的。你可看见啥人不出铜钿白玩儿的?即要来寻开心,还要不出铜钿,上海滩也没这等规矩!我进了堂子,吃上这碗把势饭,来者都是客,本是没什么不同,即便是再不喜欢的客人,我也要应酬,总不好将人给赶了出去。你马大少肯照应我,我是这个样子,你不肯照应我,我还是这个样子。你却平白地生出这些歪歪缠缠的事情,可是不怎么光彩。”
马山甫凭空地又被陆韵仙抢白了一场,心中的怒火已经不是燎原,而是突破天际,烧到九重天了。只见他双眉倒竖,面泛冰霜,想要来个宇宙大爆炸,狠狠地对陆韵仙狂轰乱炸一番,可是张了张嘴,发现他的炮弹都是假冒伪劣的,关键时刻掉链子,一发都发不出来。
一时间吭哧了半天,找不到铿锵有力的语言反击,只得大声说道:“好得很,好得很!你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就算是你应酬的客人,其实你如果不愿意,只要你爽快的讲出来就是了,何必要拐着弯儿的作践我!你年前和我讲的话,也不知道是哪个混帐东西说话不算话,出尔反尔。我就当自己糊涂,识人不清,上了你的当了!”找不到凌厉的言辞反击,只好用嗓门来弥补了。
陆韵仙原本的意思就是想激怒马山甫,好叫他知难而退,从此滚蛋。对这么个抠门,算计到骨头里的客人,她已经失去了兴趣,不想再搭理他了。如今见马山甫真的生气了,正中下怀,悠然自得地在那里看着怒火高涨的马山甫冷笑。不过马山甫的这几句话对她还是有触动的,她与马山甫你侬我侬的时候,的确是甜言蜜语免费送给了马山甫不少,不过前提是马山甫大方点,能做她的榜一大哥,给自己贡献营业额。可如今,这位大哥榜一没做成,还要自己倒贴,那她岂能再留着他!想让自己倒贴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这位,差得太远,不是姐碗里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