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秋谷看那桌子上的菜,见齐齐整整的排着十六个碟子,弄得十分精致。
堂子里头的菜,平日里本来是只有十二个碟子,四大四小,一个暖锅。如今陆丽娟见辛修甫是特意为章秋谷设的接风宴,她也很高兴,在例菜之外又另外添了几样。
一会儿,伙计又送上鱼翅。
章秋谷见了,不觉挑了挑眉,看向辛修甫。
辛修甫耸耸肩,他也很意外,这席面是有够丰盛的。
陆丽娟知道章秋谷的性情,对他笑道:“这些是我安排的,一来是给你接风,二来快过小年了,算是提前过节了。”
章秋谷一笑,也不开口。
等了一回又送上一个暖锅,开了盖看时,却是一锅绝清的鸡汤,没有一点儿渣滓。接着又送上几个盘子,盘子里头都装着生片的山鸡片、腰片、鱼片、肉片。
原来陆丽娟知道章秋谷喜欢吃这个东西,特地为他预备的。
章秋谷见了心中大喜。无奈虽然爱吃,但是方才在家里已经吃了一顿的,肚子里现在还没来得及腾出地方来。只吃了几口汤,烫了几片山鸡片吃了,就放下了牙箸。
陆丽娟还在那里使劲儿地让他,章秋谷摇摇头道:“方才吃饱了来的,不能多吃。你且不必管我,我在你这里难道还会客气的吗?”
陆丽娟听了章秋谷的话方才罢了。
几个人边吃边聊,辛修甫说到自己的出版局,眉飞色舞,更是大赞陈文仙的才情与智慧。
陆丽娟静静地听着,心中的嫉妒怎么都压不住,她连忙低下了头,生怕被旁人看出来。
还真是人各有命,为什么陈文仙就能那么好命?为什么她就能独得章秋谷的青睐被娶回家?为什么她能跟着辛老做那么大的事?那么风光?凭什么?
章秋谷又邀请辛修甫等人说道:“小年那天是我的生日,家里要给我办冠礼,到时候你们三位可要赏脸啊,今天是我的正式邀请了,过几天请柬制好了我再给你们送去。”
陈海秋有些不可思议,大叫道:“你不说我们还想不起来你这么小,居然还未成年,和你一比,我觉得我们都成老头了。”
几个人哈哈地笑起来。
辛修甫也笑道:“我朝已经很少有行冠礼的了,想不到你们家还尊着这个礼。”
章秋谷道:“我外公家一直保留着这个礼仪,小辈们成年了都要举行加冠礼。本来外公是想让我们回京城去办,只是我们刚到上海,事情太多,实在走不开,我大舅舅便过来给我主持。”
王小屏也是疑惑地道:“自从满人入朝,冠礼基本上就已经废除了,只是在个别地方还保留一点风俗,你们家还尊着这个礼仪,当真是不易了。”
章秋谷点头说道:“这只是我们家族自己的族规,其实目的也是鼓励晚辈要承担起责任来。外公卜算,我今年的生日那天是个大吉之日,刚好便定在那天了。”
陈海秋问道:“你外公是谁?你一直都没说,你到底是个什么家世?”
章秋谷沉吟一下,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了一个名字。
三个人瞪大了眼睛,满脸的吃惊,转而又是满脸的钦佩和了然。
王小屏叹道:“原来你是这位的外孙,难怪。”
陆丽娟一脸的懵逼,完全是云里雾里,那个名字她听都没听过,看几个人那惊叹的表情,好像这个名字很牛逼的样子,她想象不出来能牛逼到什么程度,拉了拉章秋谷的衣角问道:“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
章秋谷哈哈一笑道:“没什么,开玩笑罢了。你们都吃好了没有?”
其实大家早就放下了牙箸不吃了,只是在聊天罢了。
辛修甫便是说道:“如今年底都很忙,我们也不多耽搁了,今天就到这里如何?”
众人起身,纷纷穿上外衣准备告辞。
陆丽娟拉住章秋谷,不肯放他走:“你这么着急的吗?今晚别走了可好?”
章秋谷含笑摇头道:“你知道的,我如今比不得从前,家里事情很多,我不能像以前那般的随心所欲,有些事,我总要担起责任来。”虽然生意上的事情不用他操心,但是行了冠礼,他就要去考进士,要走他该走的路了。其实,本来考进士和加冠是没什么干系的,大清朝最年轻的进士年方十七岁,按说他早就应该去考了,只是他懒惰,他还没浪够。
陆丽娟还是拉着不放,说道:“就一晚,没什么大碍吧。”满眼的依依不舍,满脸殷殷期待。
章秋谷轻轻拉开她的手笑道:“过几天我忙完了就来看你可好?”
“可是……”
没等陆丽娟再说什么,章秋谷已经转身,大踏步地离开,边走边说:“我过几天再来看你。”头也不回地离去。
陆丽娟追到大门外,看着章秋谷和辛修甫几人说说笑笑,渐行渐远,心中一霎时觉得空落落的。这个人,心软的时候能将人给融化了,可心硬起来的时候,又是如此的决绝果断。
都说女人的心如海底针,诡变莫测;而男人的心,却似那天上的云,他要飘走的时候,你抓都抓不住。陆丽娟望着章秋谷的背影,那片云,终究还是飘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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