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战术上来讲,秦军此次突袭已经算是登峰造极了。
若是再早一些,天色昏暗,界牌岭上的火焰足以将岭下数百步照得透亮,秦军根本无法潜入;若是再晚一些,初升的旭日又将迅速将那薄薄的雾气给烤干。
可以说,王龁已经将进攻的时间点把握得恰到好处,再加上秦军并没有露出行藏,料想界牌岭中的赵军并不知道秦国的大军如今直奔着他而来。
因此,此次突袭可谓是极具突然性和迷惑性。甚至有着极大的成功的概率。
只可惜,算定了秦军要试图突围的田单及时给四面布口袋的将军们进行了示警,而数以千计的斥候撒出,也成功将秦军自以为还算隐蔽的行军给查探得清清楚楚。于是,不仅界牌岭,其余三面的赵军也全都做好了被秦军的突袭的准备。
也因此,秦军突袭的突然性大打折扣。
没有了突然性的突袭,再加上一个观察入微的周骐,失败也就成了必然了。
当然了,周骐的果断出击也属实是有些冒险,仅仅凭借着眼前的一抹红与一点黑,便令全军上城接战,若是秦军并未动作,影响了士气是小事,变成一个“狼来了”的故事可就问题大了。
好在,秦军就在城楼之下!
眼见着城楼之上赵军已经摆开了阵势,显然秦军的突袭已经宣告失败了,按理说秦军应该立即撤退以减少伤亡才对,可是王龁并没有鸣金收兵,反而下令道:“擂鼓!强攻。”
没错,王龁在极端不利于自身的情况下,继续下令强攻。
要知道如今界牌岭下的上万秦军精锐,为了行动的保密性,他们可是几乎没有任何的攻城器械进行辅助的,长长的云梯便是他们唯一能够够到赵军的道具。
可是,没有箭塔对城楼之上赵军弓兵的压制,秦军要付出怎样惨重的代价才能靠近城墙,又需要付出多少的性命才能站上城头?
即便,在战鼓响起的同时,箭塔已经被推了出来,随后冲车、抛石车等一系列的攻城器械也鱼贯而出。
但显然,他们的抵达还需要时间。而这段时间,便需要前线的秦军用生命去填补。
不是王龁不想退,而是王龁尚存着一丝丝不该有的幻想,幻想着城楼之上的赵军战力不济,自己可以强攻而下。
秉持着这样的想法,若是将前线的军队撤回,再与工程器械一道前进,这一退、一进之间,恐怕实际上的损失可能会更大,倒不如即行对界牌岭发起进攻。
因此,王龁的战法倒也没有什么错。只可惜,他的幻想从一开始就不该有,或者说,从赵军整齐划一的箭雨袭击之中,王龁便应该意识到城楼之上的赵军绝非泛泛之辈。
只是,若是没有这奋力一搏,军中会否有其他的声音呢?
每每到了绝境之时,最可怕的不是外部的压力,而是来自于内部的不和。而“最强的堡垒也总是从内部开始瓦解”这句话,王龁虽然没有听过,但显然不论白起,或是王龁都很清楚其中含义。
不用鲜血将强攻这条路堵上,就需要用更多的鲜血去堵上内部的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