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家改革开放之后,桃村出现的屈指可数的私营饭店之一。“三姓家奴”和洪勇男看了一眼店门上面的牌匾,上书“富民面馆”四个大红字。开饭店的是一对儿老夫妻,满嘴的桃村方言,不会说普通话。别说洪勇男,就连在中国生长了二十多年的“三姓家奴”半句也听不懂。杨道冕用方言和开店的老头儿说了几句之后,老头儿笑呵呵的去忙活了。“三姓家奴”和杨道冕坐到凳子上,开始闲聊起当地的风土民情来,洪勇男听的不耐烦,就去看叼着烟袋的老头儿做“栖霞过水面”。
洪勇男看得兴致盎然,对老头儿说道:“老大爷,这面可真白!……”
正在揉面的老头儿笑呵呵的说了一句什么,洪勇男挠了挠头,尴尬的转身去看杨道冕。杨道冕笑着说道:“王大爷说,这面当然白了,而且很筋道!因为这面是石磨磨的头麸面,是当地老百姓把小麦用清水淘好后晾干,再上石磨磨,再用箩把头麸面筛出来。……”
王大爷将面团又揉了几遍之后,这才放在面板上用擀面杖把面团擀成面饼,王大爷边擀,边往面上撒一些面粉,防止面粘到一起,直到将面擀成一张厚薄均匀很大的面皮,洪勇男越看越感觉到神奇。忽然见老头儿用擀面杖将擀好的圆面片卷起,来回折叠,将面片一层一层地叠成宽大约八九厘米的长塔形。
洪勇男中尉忍不住问道:“老大爷,这是准备做什么?……”
王大爷笑着说一句什么之后,杨道冕赶紧笑着翻译道:“二位首长,王大爷这是准备切面。就是将叠好的面片采用推拉式切面法,切成面条。……”
洪勇男中尉挠了挠脑袋,好奇地问道:“推拉式切面法?那是什么法?……”
杨道冕走了过来,笑着说道:“二位首长看王大爷切面的方法,就是推拉式切面法。……”
“三姓家奴”朴英植也好奇的走了过来看王大爷切面。只见王大爷切面时,刀从后面开始用劲,然后顺着劲往前切,再按原路将刀拉回。切出来的面条宽窄大约半厘米那样,很均匀。王大爷切面的技术很娴熟,没有几分钟,就像变戏法般切好了上百条的手擀面。
王大爷很快就将他的老伴儿煮好的手擀面,从凉水中焯出沥干,在“三姓家奴”、洪勇男和杨道冕面前的大碗里盛了大半碗。然后,淋上事先做好的卤汤,一碗色香味俱全的“栖霞过水面”就做成了。洪勇男早已亟不可待,立刻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三姓家奴”边吃,边故作斯文,摇头晃脑的称赞道:“嗯……这‘栖霞过水面’吃起来真的是别有风味,和我们吉林的大不一样!尤其这卤子,吃到嘴里鲜美香馥,韧爽可口。真是唇齿香郁,回味无穷。……”
吃完了“栖霞过水面”,杨道冕先领着“三姓家奴”和洪勇男参观了参观位于桃村镇牙子夼村,抗日战争时期胶东区党委《大众报》社的旧址,美其名曰消化消化食。一九四一年春,《大众报》社于良臣、胡华山、常其京等工作人员,就曾住在牙子夼村的三间草房里。报社当时的全部家当就是包袱包着的一台油印机,群众称为“包袱报社”。报社在艰苦的环境中编印了四年的报纸,报社所在的三间草房如今仍然保存完好。“三姓家奴”参观完了胶东区党委《大众报》社的旧址,不由得十分感慨。“三姓家奴”要命也没有想到,他当年的敌人竟然是在这么艰苦的条件之下,还能印出那么多期令胶东的日、伪、宪、特、顽头痛不已的《大众报》。就算是见到了文物,“三姓家奴”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总怀疑眼前的文物是后人伪造的。不然的话,八路也是人生父母养的,他们当真不是血肉之躯,而是钢铁铸就?像“三姓家奴”这种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就像战智湛负伤时,姜站长曾经对战智湛语重心长说起的那段话:“国家利益和人民利益至高无上!到底至高无上到什么程度,到底要高到什么层次,这对于我们每个人来讲都是一个严峻的考验。我们有很多老前辈生前忍辱负重,就算是身后他们的冤屈也不能昭雪,甚至连累到他们的家人。……”
尤其是杨道冕领着“三姓家奴”和洪勇男来到位于凤凰庄村的抗日战争时期抗日军政大学三分校旧址时,这里的一草一木,“三姓家奴”依稀感觉到眼熟。渐渐地,“三姓家奴”的脑海中浮现出四十二年前的往事,他的心情也由感慨变得有些复杂了。一九四一年五月,八路军抗日军政大学三分校,也就是“胶东支校”由掖县三元村迁至牙山西麓刁崖后、麻地一带,后移驻牙山北麓东夼村。各营队分驻在雀刘家、小庄、上崖头等二十多个村庄。一九四二年年底,日本侵略者对胶东抗日根据地进行的“拉网合围”式“大扫荡”中,“三姓家奴”所在的“浅井中队”在林芳太郎少将独立混成第七旅团指挥下,对这里进行过疯狂的扫荡,犯下了罄竹难书的累累罪行。 “三姓家奴”直到今天才知道,他当年曾经光顾过的那栋十分不起眼,用石头垒成的小房子,原来是八路军抗日军政大学三分校校长聂风智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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