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阿马德乌斯的大脑像是飞速疾驰的马车车轮一样运转了起来。正常情况下,他不该干涉一起赌上个人声誉和性命的决斗。
但无论从即将到来的会战来说,还是从整个公国长久的安定来说,失去这两个封臣中的任何一人都无疑是他无法接受的。
如果温特死了,他一时间还没有更适合间谍总管这个职位的人选——其他人要么太蠢,要么太冲动,要么太迟钝。想要在短时间内找到一个能信得过,且像温特这般有能力的人,倒不如去农民家的餐桌上找只金碟子出来。
如果朗格死了,在新的多尔斯滕伯爵被指定前,他带来的士兵和农奴兵极有可能直接便收拾东西回家了——实际上,他们能来到这里全是因为对伯爵的义务或者是伯爵支付给他们的薪酬。
然而,阿马德乌斯想到了一个可能比这更坏的局面——西蒙或许会趁机暗杀女伯爵约瑟菲妮以及她肚中尚未出生的继承人。这样一来,西蒙就成了新的多尔斯滕伯爵,背靠五男爵联盟,解决掉维特拉尔堡伯爵沃尔夫简直如同推倒一面不堪一击的泥墙。届时,西蒙将会成为整个公爵领最有实力和威望的人。
这个想法不禁让阿马德乌斯有些胆寒,这也是他第一次担忧起了朗格的生命安全。与此同时,他的心像是突然被扎进了一根木刺。他的目光快速扫过了每一个人的脸,当看到西蒙时,他多疑地眯了眯眼睛。
当他这么想过之后,他总感觉这个谦逊能干的男爵似乎在他那看似老实的外表下隐藏着远超所有人想象的野心。
不过,这种情况仅仅只是一种可能而已,公爵依旧没有什么好反对这次决斗的理由和动机。
“我对这起决斗没有什么意见。”阿马德乌斯顿了一下,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所有人都跟饿了几天的狗看见骨头似的死死地盯着他,期待着他的下文,但却只迎来了他的一声叹息。
公爵在心中打定主意,就算朗格死了,他也不会让西蒙吞下胜利果实——他会让对他忠心耿耿的温特在暗中破坏,让整个五男爵联盟分崩离析。如果有必要,他还会使些手段,让西蒙众叛亲离,孤立无援。
但是事情真的会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吗?阿马德乌斯痛苦地想着。忽然,他看到了桌子上盛着食物的木碟子,一个两全其美的想法从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像抓蝴蝶般迅速笼罩住了这个想法。
沉思了片刻后,他释然地松了一口气,眼中重新有了光彩。
此时,作为今天餐桌上最出风头的两个人,温特和朗格都显得十分吃惊。进这个帐篷前,可没人能够想到今天他们两个人中只有一个能活着离开这里。
朗格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牵强,他像是一个强作镇定的贼。显然,他的生活方式更趋近于一个整天呆在幕后的阴谋家,不善于打斗。糟糕的是,他听说温特虽然身为间谍总管,却还会时不时磨练一下自己的剑术。
说实话,他的赢面并不大。
朗格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自己头身分离的场面,这让他脚底发软,心生畏惧。
他想让自己的骑士替自己出战,但在他身体无碍的情况下,这种懦夫一般的行为注定会使他沦为其他贵族的笑柄。
在尚武的日耳曼人中,就连卑微的农夫都会无情地嘲笑他的怯懦。那些好事的家伙说不定会给自己来个“老鼠”的新称号,那可真是一场灾难。
“两位,你们要邀请公爵大人作为这次决斗的裁决人吗?”虽然结果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但男爵卡尔还是依旧按照传统问向了餐桌上剑拔弩张的两个人。
决斗的裁决者必须是中立的,不能偏袒任何一方的。很显然,陷入纠结之中的公爵阿马德乌斯符合这样的条件。
“当然。”
“我没意见。”
温特和朗格都答应得很快。
“好,”公爵点了点头,他环视了餐桌一周,尽量用虔诚的语气说道,“我向上帝发誓,我会尽我所能地公正裁决这场决斗。”
餐桌上的贵族没人发出反对的声音。
没等决斗者起身前往帐篷外,公爵又说话了:“不过,作为这次决斗的裁决者,我可以为决斗制定一些规则。”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没人会为此感到意外。
正当大家以为公爵会按照惯例如同走流程一般宣读传统的决斗规则时,公爵的话差点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这次决斗,双方只能使用木制武器。”
“我不太明白,我亲爱的公爵大人。”朗格惊讶地抠了抠耳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温特也是一脸错愕。
“上帝现在需要我们将利刃对准已经近在眼前的异教徒,而不是同为基督徒的兄弟,”公爵阿马德乌斯狡猾地辩解道,“我认为,这次决斗应该是一次和平决斗。你们愿意舍弃性命用决斗来证明自己的名誉,这已经足够了。我认为上帝更需要你们留着性命去和异教徒作战,保护更多的基督徒。因此,我觉得这场决斗用木制武器是合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