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子羡闻言一颤,转而对老头说道,“老人家,你这哪里有水啊?这竹筷得洗洗了。”
老头盯着齐子羡看了好一会儿,才答道,“后院有口井,那里面有水。”
齐子羡拿起桌上的一把竹筷便朝那小门走去。姜凤青看了眼坐在角落的老头,昏暗的油灯下,他看不清老头脸上的表情,只瞥见一道转瞬即逝的绿芒。
姜凤青又看了看摆在眼前的这碗阳春面,高汤香气扑鼻,一瓣小蒜洁白无瑕,一撮小葱点缀白白的面条。
他不自觉咽了口唾沫,自打出了长安,他就没吃顿好的。因为他这毕竟是吃惯了山珍海味的胃,哪怕是在赤卫团打仗的时候,他都有个随身带着的厨子专门给他开小灶。因此一路上他也吃不下啥东西,这一路颠簸,他的身体是真的吃不消了。
看了眼周围眼观鼻,口观心的衙役们,已经饿得慌的他终究忍下了用手直接抓着吃的冲动。
齐子羡压着脚步在走廊上慢慢走着,进了小门,便是这长长的走廊,两排房间加上一堵围墙围出了一个小院子,小院子中间栽着一棵巨大的杨树,杨树下面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口水井。
这条走廊边的一共有七间房间,似乎都是客房,门上全用大铜锁锁住的。铜锁一摸,上面全是铜锈。
齐子羡接着往前走,沿着走廊左拐,边上是一间亮着灯的大房间。
推开虚掩着的门,屋内很亮堂。
这里似乎是客栈的后厨,砧板上还散乱着几根葱苗,锅子里的面汤还冒着点热气。被烟熏黑的碗柜里还摆着一堆破破烂烂的碗碟。
齐子羡轻轻带上门,开始在屋里转了起来。
炉灶里面还有点点火星,炉灶上另外一口大锅看起来是用来做饭的,里面盛着的不知放了多久的水里还浮着几粒米。
炉灶后面还有一小捆柴,地上放着一张缺了个腿的小板凳,墙角还有一个大水缸。
嘭。
一声似乎是重物掉落的声音响起。齐子羡迅速来到门边,从门缝望去,围墙上似乎趴着个什么东西。
过了许久,那东西依旧一动不动。齐子羡也实在看不清楚那是个什么。
推开门,他慢慢走了出去。
来到水井边,齐子羡把竹筷塞进腰间,一手点起火折子。
黑黢黢的水井深不见底,石砖垒起的井口,这边缺一块,那边少个角。
一把扔下井口的木桶,辘轳的手柄飞速旋转着,绳索不断向下延伸,却好像怎么也到不了底,嘎吱嘎吱的声响在这一片寂静之中格外刺耳。
一阵风吹,齐子羡身后的杨树枝头的绿叶窸窸窣窣响动起来。
“怎么少卿大人还没回来?”
“我也不知道。”
“还有追风和吴河怎么也没回来啊?”
“要不我去外面看看?”
姜凤青听着身边的几个衙役一个劲在嘀咕着,心头也有种不好的预感。
外头的天已经黑了,桌上的面也快凉了。角落的老人大半个身体都融入了黑暗,昏暗中只看得到他脚上的一双草鞋。
滴答滴答。
一阵滴水的声音从小门传来,而且越来越近。
衙役们皆是一惊,两人一左一右靠在姜凤青身边,剩下一人则是看向黑暗中的老头。
两盏油灯微弱的光亮摇曳不停。
“这水井的水可真是凉啊。”
齐子羡笑着甩了甩手中湿漉漉的竹筷,胸口和裤腿上已经湿了一大片。
<bF/> 衙役们接过齐子羡手中已经洗净的竹筷,皆是笑着各自拿了一碗面坐下准备开吃。
两个衙役一左一右和姜凤青坐在一桌,高声谈论着家里长短。
一个衙役凑近齐子羡压低声音说道,“大人,这面我们检查过了,没有问题。”
齐子羡闻言点点头,又说道,“追风和吴河还没回来吗?”
衙役摇摇头,说道,“大人没回来,我们也不敢乱走。”
齐子羡心中一动,来之前何圣白就告诉了他,这一次的任务十分危险,路上一定会出事的,如今倒也印证了。
“还有一点,虽然我们没有走这条道,不过我总觉得这间客栈有问题。”衙役接着说道,“这客栈如此老旧,居然还在开着,还有这个老头的底细我们实在摸不清楚。”
“我去外面找他们,你们在这等着。”
齐子羡起身走向门口,正要出门时,他又回头看了一眼,两盏油灯昏暗的照着四人的轮廓。
“天黑了,带上门。”
角落里传来老头沙哑的声音。衙役们皆是一颤,齐子羡看向角落,老人已经完全隐入黑暗中,看不清身影。
门嘎吱关上了,姜凤青依旧埋头吃着面,还把没人动过的两碗面拉到自己跟前。
今晚的月亮很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