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了,我也这么觉得。”手握彩光宝镜的年轻人魏颉简单笑了笑,“行了,你走吧。哦,对了,别往西走,那边还有一大群小姑娘等着你呢,他们若是看到你现在的这副模样,多半是要心疼死的。”
被毁掉面容、夺光法宝的青衫聂柔点了点头,遂又以手里的玉-棍雕栏为拄地拐杖,摇摇晃晃的行出了尸横遍地且臭气熏天的龙虎楼。来到门外,竭力翻身乘上那匹神骏非凡的高头青骢马,径往东行去了。
将认主成功的碧海飞金镜揣入兜中后,魏颉又跑去将掉落在地上的朝三、暮四、火蛇、水龙四柄通灵飞剑捡了起来,大大方方的将之据为己有。
“这下我可足有八件通灵物了呀!”魏颉心下甚是快意自得,“嘿,放眼整个中原,似我这般阔绰宝贝多的,又有几人呢?”
“魏公子,你……能过来一下么?”肩头绣花的黑衣御柳斜忽然开口叫道。
魏颉刚应声迈步走近,原名“侯轻烟”的天下第一女盗便伸脖子凑过去在年轻人的右侧脸颊上用力“啵”了一下。
“姑娘,你……你这是?”被莫名亲吻的魏颉颇感讶异的瞪眼问道。
因身患重伤而呼吸不畅的御柳斜甜美一笑,那张堪称冷艳脱俗的绝尘秀脸上慢慢浮出两坨红晕,喘了几口粗气,低眉行礼道:“多谢魏公子好心出手搭救。”
魏颉用余光瞥了眼站在不远处的少女许灵霜,继而笑着回应道:“唉呀,我这也不是存心要救你们,是那个小白脸儿非要跟我过不去,我这属于是迫不得已才出手的,单纯的正当防卫而已哈!”
接下去的时间里,充分秉持着“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原则的魏颉又用体内的青云真气为楼内受伤都挺严重的飞花十二令分别疗愈了伤处。待所有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了,就此与侯轻烟等一十二名盗贼界顶尖的黑衣女子作别,策骑着白马大白离开了那座安富镇上的大型龙虎楼,和朱丹裙小丫头许灵霜再度踏上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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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三庚入伏,冬至逢壬数九,九九尽寒气散,冬寒变春暖,桃花始开。这一日正好是亚岁冬至。正所谓冬至大如年,通常讲究吉祥进补,百姓对此节气的重视程度并不逊于除夕春节。
此刻正值黄昏时分,西方浑圆落日初下,穷冬霜雪,世间万木凋敝衰败,北风飒然长鸣,呼啸间有若战马嘶叫,大有“暴雪淅沥,遥天万里,黯淡同云幂幂。冶云赤天涨为黑,寒风余吹木拔山”的意象境界。魏、许二人纵马行至剑南道益州与蜀州的
那一方边界之地。
行于平坦且人烟稀罕的官道大路之上,魏颉忽瞧见前头不远处有间挂着杏花酒旗杆的卖酒铺子,大喜之余连忙策缰行近。将高头白马牢牢拴在铺子门口后,到店里面寻了条比较靠近铺门的空凳子,和少女许灵霜一块儿在木桌位子旁坐定。这才刚勉强落坐,颇有眼力价儿的店小二就匆匆赶了上来,摆着殷切的笑脸对那两位衣容华美绝佳的“西域”客人咧嘴招呼道:“二位客官,有道是‘冬至不端饺子碗,冻掉耳朵没人管’,今儿既是冬至,客官可要来碗饺子去去寒气?”
金眉金须头戴毡帽的魏颉点头应道:“好,那就来两碗饺子,要猪肉芹菜馅儿的,再来两碗辣子羊肉汤、两壶杏花酒。”说罢就掏了一锭付账绰绰有余的银锭伸手递了过去。跑堂小二拿着那块分量不轻的银坨子,眯眼喜滋滋道了句“好嘞”,忙就扭身折回后厨去了。待不多时,奔走忙碌辛苦的小二就花了几趟功夫,将酒水、羊肉汤和肉馅饺子都端至了魏、许二人的桌上。
提起酒壶缓缓斟满一杯,捏着酒杯将澄澈酒水送进了嘴巴里,入口清冽,绵甜味长,一杯饮尽后再复一杯,杯杯皆一饮而尽。
古人有云“一杯杏花酒,满盏思故人”,在这种地冻天寒的凄凉时节品饮杏花酒,如何能不平添人之怅然愁绪呢?
“过了冬至,白天就一日比一日长了啊。”魏颉轻声兀自感慨道。
先喝了口辛辣羊肉汤开胃,再以芹菜猪肉馅儿的饺子下酒的许灵霜同样也没什么闲聊侃天的劲头兴趣,低垂脑袋自顾自的吃着碗中那几只皮薄馅多的新鲜饺子。
身穿孔雀蓝绸缎袄子的年轻人悠然抬头望向了屋外,瞧着外头漫天白雪美似飞花柳絮,如诗如幻,大风不断地吹刮,如一张茫茫大的雪色幕帘被随意撕扯揉弄。
弱冠之年的魏颉忽然没来由的想起了几日前被自己亲手毁容的那名绝世美男子聂容止,心头不由自主的涌起了一股惆怅同情之感。他深知自己绝无半分断袖龙阳的癖好,之所以会产生此等朦胧的想法,单单只是出于一种类似看见美玉雕塑碎裂崩坏时那份惋惜痛心的情绪。
自搁剑塔被杜擘炸毁而迫不得已踏入江湖,至今恍恍惚惚已过去大半年的光景了。这大半年里,魏颉亲眼目睹了太多与聂柔毁容一样值得令人扼腕喟叹的“人间悲剧”。
那群被魏颉视若手足兄弟,却在祸事临头后第一时间就聚众跑去“头儿”的府邸里纵火抄家的搁剑塔守卫;对武林豪侠轶事满怀憧憬向往,却因年幼时的风寒导致终身突破不了一阶筑身境的万家酒店掌柜万纶万文煌;毕生都以武学超越剑圣为目标追求,连天庭神仙都不屑去做,最终死在了嬴秋剑下的刀圣关昭;为了亲手打败关老五而辗转中原、天烛、大黎以及西域各地,饱受苦难打磨意气的刀神古道;星斗峰之上惨遭刀圣之女关樱屠戮并尽吸剑意沦为废物的淮南道众剑派剑修;为了爱妻金盆洗手靠沿街卖唱滇戏为生的昔日天下十大魔头之一的许焰许秋山;因为得罪了当朝宰相祁密,而被从吏部尚书一路贬谪至秦淮城知县的儒士孟钰孟颖川;一袭青衫仗剑令江南无数魔派枭雄低头,最终却被友人风流杀死的剑侠上官白檀;曾在青龙帝君的帮助下统治一座岛屿,来到中原后与四位结义兄弟横行霸道,因妻子难产死去而选择在山中隐居避世终身的扶桑姬老爷……
心情忧郁黯然的魏颉又仰头饮尽了一杯杏花酒,胸中暗叹道:“我也搞不清这座江湖究竟是有情还是无情了啊!”
这时,有一对年纪显然不大的男女从酒铺门口同步走了进来。两人都穿着一件款式相仿的淡蓝色袍子,腰间则悬配有与袍子颜色相近的精美长剑。男子容貌十分普通,女子亦有着不足为奇的中人之姿,魏颉仅是稍微瞥了他们一眼后就不再去管,继续手端杯盏喝起了闷酒。
那个被单手搂在怀里的蓝袍女子忽的娇滴滴的说了句:“杨哥哥,你再搂紧点儿嘛,我冷。”
那名也穿有淡色蓝袍的男子轻笑了一声,紧了紧手臂,温言道:“龙儿,你有玉兔真气傍身,还怕什么冷?”
听得这话,坐在不远处的剑修魏颉暗自思量道:“呦,这是又让我碰上冷家剑宗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