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渊缓缓放下茶盏,看向成郡王。
“本王的几个皇兄大都不得善终,三服里的堂兄弟大都避世自保,风光活着的就你一个。你地位尊崇,又手握禁军,该知道自己的地位有多微妙。即便本王帮你洗脱罪名,你可有能耐长久活下去?”
成郡王神色凝重。
他尚未想过这些。
经历此事他方知道,他一直笃信的皇上的信任有多脆弱不堪。若再有类似的事情,或有旁人栽赃陷害,皇上恐怕还是会如今日这般吧。
凭自己的能耐,恐怕终归还是死路一条。
除非……
成郡王攥紧拳头,痛苦地闭上眼。
会客厅里一片寂静,赵承渊也不着急,拿着火钳拨动着炭盆里的炭火。
通红的银霜炭,将会客厅烘得暖融融的。
成郡王心底是彻骨的寒凉,可额头上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
他睁开眼,定定看着赵承渊,沉声道,“若想长久活下去,是该好好寻条生路才是。”
赵承渊放下火钳,双手扶膝,“不管是什么样的生路,都不好走,王兄可要想清楚。”
成郡王果决道,“生路,总比绝路更好走一些。”
他起身向赵承渊和韩攸宁郑重行礼,“多谢王爷王妃肯冒险相助。”
韩攸宁见二人达成默契,脸上露出笑意,“成郡王不必客气。”
赵承渊依然神色淡淡,并没有对他比原先更加亲近。
“因利而合,各取所需,王兄不必言谢。”
晋王只谈利益不谈情谊,似乎只是做了门生意。可成郡王不是傻子,这其中若没有晋王妃的情面,和晋王对他的兄弟情分,恐怕晋王断不会插手此事。
不过这种看似无情的话,倒让他心里更踏实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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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国公府。
镇国公世子王茂沉眸看着棋盘上的黑白棋子,良久之后,手中的白子放回棋篓认输。
“廖兄棋风还是一如既往地凌厉。”
他对面盘膝而坐的青衣男子,正是廖元思。
廖元思去年晋王大婚那日被太子夺去功名,无缘今年的会试,与状元失之交臂。之后便做了镇国公府的教习现实,在府中王氏族学教习功课。
实则,大家心知肚明,他是镇国公府的幕僚,是世子的左膀右臂。
廖元思微微一笑,“世子心不在焉,输棋是必然的。”
王茂道,“皇上连成郡王都不信任,是我始料未及的。如今两府议亲的事被皇上知晓,无异于火上浇油,镇国公府即将灰飞烟灭,我又如何能静下心来。”
廖元思不紧不慢捡着棋子,一边道,“镇国公府清白,成郡王也清白,可皇上不肯相信,硬要将两府绑到一起,那你便如他所愿,将这门亲事给做实了。”
“廖兄此言何意?”
“置之死地而后生。”廖元思道,“如今镇国公府分明是中了晋王的圈套,深陷泥潭。你想证明自己的清白不容易,可成郡王不在他的设计之内,想证明清白比你容易得多。你们两府绑作一起,他清白,你自然也清白。”
王茂忖了片刻,顿时明白这其中的精妙之处,忍不住抚掌赞叹,“妙,妙啊!到时只要让几个关键的大臣相助一二,成郡王要洗脱罪名容易得很。”
廖元思微笑,“正是如此。”
王茂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拍着廖元思的肩膀道,“他日镇国公府若能翻身,定要重酬于廖兄!”
“世子要如何谢我呢?”
王茂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地问出来,一时语塞。
廖元思举人的功名被夺,终生不得科考,即便父亲再重用他,他也只能在幕后做幕僚,不能光明正大地在人前风光,不能光耀门楣。
而黄白之物,出身士族清贵的他又不看在眼里。
廖元思道,“所谓功名半纸,风雪千山。可廖某风雪十几载,风雪未少,功名成空。如今廖某别无所求……”
他看向王茂,“廖某仰慕丹阳郡主才华,世子许我这门亲事如何?”
王茂眸子一沉,不动声色道,“廖兄玩笑了。廖兄该知道,舍妹是要嫁入太子府,延续王家荣耀的。”
廖元思将最后一枚棋子装入棋篓,笑道,“廖某的确是在玩笑。你我相知多年,我怎会挡了镇国公府的大好前程。”
王茂知晓他不是玩笑,是在试探。
可即便镇国公府身处绝境,也不能轻易将采丹的亲事给许了出去。她是他们王氏的希望。
可廖元思也不可轻易得罪,须好好拉拢才是。尤其在现在这个紧要关头。
他道,“说起来,我的妹妹可不止一个。二妹采绯文采出众,性情也好。你放心,一朝天子一朝臣,廖兄何愁没有恢复功名的一日。”
“世子别当真,此事莫要再提。”廖元思笑道,“至于一朝天子一朝臣,下一任的天子一年前了我的功名,我可不敢指望他将来能改变心意。当世子的幕僚也无甚不好,闲暇时教几位公子小姐功课也挺好。”
王茂道,“此一时彼一时。只要廖兄才华于社稷有裨益,天子总有改变主意的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