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营将恼道:“唱!”
封苏娘身体一颤,忙开口唱道:“薄罗衫子金……金泥缝,困纤腰怯……怯铢衣重……”
琵琶声随之弹得凌乱不堪,两行清泪已滑落脸上,声不成音。
不多时,门外忽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砰!”木板被一脚踢开,外面披坚执锐的一队士卒涌了进来。
王营将却神情自若地坐着。
那封苏娘看了门口的人群一眼,又看王营将,继续弹唱。
在琵琶声中,更多的戴甲之士进来了。接着一个青袍文官大步走进来,展开一张纸:“看清楚了,堂尊亲笔签押朱砂牌票!来人,全部拿下,违抗者,处以下犯上之罪,杀!”
“哈哈!”王营将站了起来,在自己的脖子上作了个劈的手势,“来,往这里砍!老子让你杀!”
忽然一支长矛捅了过来,王营将大腿上一痛,血已浸湿袍服。他没有管捅他的士卒,只是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后面的青袍文官,那文官的衣服颜色来看,级别不一定有他高。不过朱砂牌票的签押者确实是个大员。
王营将吃痛,一条腿支撑不住单膝跪地。
另外几个武夫见状,老实地没有反抗,等着被绑了。
这时,那青楼女子伤感的词仍旧在房中回响。
此事先是惊动了王营将所属羽林军第一军军帅李铄。李铄去京兆府要人,但京兆府要羽林军第一军参军司另外三人的签押公文,李铄没法拿到这东西,因为另外三人分别是兵部、枢密院、匠作院的文官。
李铄此时属大都督府,既不能调人,也不能调兵;只有一半的统兵权,另一半在兵部官员手里。任命、罢免、处罚中低级武将也不是李铄说了算,得四人共同商议,其中兵部和他自己二人有直接否决权;二人不能达成共识,则上奏枢密院裁决。
李铄与那王营将熟识,不愿意坐视不顾,当即去五军都督府找郎泽卿去了。
五军都督府已经不复办公,郎泽卿等人正在衙门里清理卷宗,分别存到枢密院、兵部等衙门去。
郎泽卿当下十分惊讶:“京兆府竟能用刀兵伤禁军将领?”
张松奇听罢也侧目。
李铄道:“腿上挨了一枪,径直五花大绑进京兆府大牢了。”
在场的原五军都督府大将尽皆默然。
郎泽卿听罢李铄的禀报,懊恼道:“长安天子脚下,这厮一个营将,嚣张作甚?”
李铄道:“兄弟们这不跋扈习惯了,那换作以前,他不过就是闹个事……”
“不必管他。”郎泽卿道,“京兆府无权对禁军武将用刑,他们会主动把人交给禁军参军司。”
李铄不断求情,他是跟随王镡的老将了,郎泽卿也抹不开情面,沉吟片刻道:“我现在也不能管他们的事。我写封信给京兆府少尹,但不保证有用。”
“一定有用,一定有用!”李铄忙拜谢。
张松奇冷冷道:“大将的名头似乎不中用了,不过李将军是跟从圣上的老将,那京兆府少尹还是会给面子的。”
一旁的乌逻道:“世人势利,一朝失权,马上就不同了,今后咱们地位更低。”
郎泽卿却好言道:“也非如乌将军所言。”
“哦?”乌逻道。
郎泽卿道:“若要打仗,用的还是你我。若无仗打,咱们这等人在长安平白握着兵权,有什么用?无事拿着兵权,想法子就能调动禁军精兵,国家岂能稳靠?”
乌逻若有所思。
张松奇道:“豫州已复,剩下的地方杀鸡焉用牛刀?”
郎泽卿沉吟道:“陛下灭豫国时,种了棵树,叫‘帝国之树’。”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道:“我与圣上谈论时,听过圣上的意思,帝国乃扩张臣服大片地方,才叫帝国。”
众人听罢沉思不已,觉得郎泽卿所言很有深意。
苟岸厉道:“圣上爱怎样就怎样,他也没亏待咱们。”
乌逻劝道:“苟将军此言差矣,咱们要是没用,文官不欺到头上来?一口气忍了也罢,可若是咱们没说话的份,文官真能替咱们作想?今后咱们至少得有上朝议政的对待,不然肯定有憋屈的事!”
那羽林军王营将受伤一事,连王镡也听说了,但不是大臣上奏,他从缉捕司都指挥使王镶嘴里听说的。
王镡实行兵制革新的初衷,是用几个衙门监督、分散武将的权力;但负责训练、带兵作战的决策仍旧是武将。这也是他要想以火器、骑兵战术为核心,进行军事组织改变的设想。
但现在看来,制衡难免就有争斗,想所有人都懂事是不可能办到的事。
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王镡依旧忙活着将革新进行下去。现在他正主持军队重新整编。原有五军、州军取消了之后,将统编为三军。
所有禁军骑兵统编为虎贲军。禁军步兵、骑马步兵、内河水军为羽林军,步兵分第一军、第二军等以此类推,羽林军另有内河水师,为原唐军内河水军人马。
另有一军,是靖海军,目前拥有两座海港、三艘海船。分别是沓氏港和都里港,人马只有三只海船,编为靖海军第一舰队,袁添钢挂名第一舰队都指挥使,不过现在他没管实事,人太少没啥好管的,多领一份俸禄。
虎贲军军旗以老虎刺绣为图案,羽林军军旗的图案是一只海东青,靖海军的军旗是鲛,大纛都是红色;三军中,地上跑的野兽,天上飞的飞禽,水里游的水怪,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