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梦瑶轻松起来,斜倚在窗门,平静地看着江旁的活动。
其中一艘特大的船,斜斜伸下了五六条跳板,十多辆腾车,负着一袋袋的米杂物,列成队伍,等待着挑夫搬运上船,送往别地,以赚取更大的收益。
秦梦瑶大感兴趣,细意观赏。
和这里比起来,慈航静斋是一个与尘世全无半点关系的静地,在那里一切都是自给自足,每一颗菜都是寺内的人亲手从田里种出来,舍两餐温饱外,再无他求。
但这里每个人都有他们的渴望和憧憬,有养妻活儿,买屋买地,丰裕生活,金玉满堂,以致功名利禄,权位财势。
就是这些目标,支撑着每一个人在这茫茫人世挣扎向上。
“笃!”
秦梦瑶头也不回道:“方兄请进!”
门开门关。
方夜羽讶然的声音在房内响起道:“梦瑶小姐总能令在下惊异莫名,怎么头也不回,便知道是在下冒昧来访?”
秦梦瑶的美目仍凝注往窗下的情景,淡淡道:“方公子请坐!”
方夜羽在秦梦瑶对面坐下,这时热心的伙计走了进来,为方夜羽奉上碗筷茶蛊,又问需要加添酒菜。
方夜羽客气婉拒,顺手赏了伙计一两重的一锭银子,这幸运的伙计小心地关上房门,欢天喜地的走了。
厢房内静默下来。
秦梦瑶轻叹道:“这伙计现在对你感激不尽,但假若他知道方公子可令他交任务,流离失所,沦为亡国之奴,不知他会怎样想呢?”
方夜羽也叹了一口气,道:“梦瑶小姐指责的是,但是梦瑶小姐曾否想过你们自汉朝武帝以来,每值国力增长时,便对我们这些塞外与世无争的游牧民族,大肆讨伐,汉兵的残暴,从未停止载在我们以血泪写成的史册上,到我们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时,却说我们的不是,梦瑶小姐认为这是否公平?”
秦梦瑶缓缓转过身来,清澈的眼神和方夜羽热烈的目光短兵相接,淡淡道:“自有史书以来,人类的历史从来离不开斗争和仇杀,但人世间除了仇恨外,还有伟大的情操和爱心,方兄看看门外和窗外这些人,仍坚持在两者间只选取仇恨而不是爱心吗?”
方夜羽喟然道:“在下亦是迫于无奈,蒙汉之间仇深似海,朱元璋亦绝不会放过我们,只待他稳定内都,将会派出大军,来把我们赶尽杀绝,不过放任何老幼妇女。这次在下挑起江湖的风雨,说要恢复大元的统治只是个遥远的事,但若能惹起大明内部的不安,使得朱元璋无暇外顾,在下便达到目的。方夜羽为族人尽点心力,梦瑶小姐仍能指责我不是吗?”
秦梦瑶心中一叹,每个人也有其个人的立场和理由,一个人的好事,会变成另一个人的坏事。
听了方夜羽的这一番肺腑之言,她更深切理会到百年前的传鹰,为何对人世间的斗争全无兴趣。
人世就是那样,谁是对?谁是错?
方夜羽沉声道:“我们长居塞外苦寒之地,遂水车而居,生活之艰苦,绝非水土肥沃的中原人所能想象。我们北下入侵中原,可算作是追求美好的生活,因此我更不明白汉人要来侵迫我们,那又是为了什么呢?最好的土地已经给你们占据了,为何还要向我们这些一无所有的人开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