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火快要燃尽,火势小了些,李默书随手扔进去几根木柴,干柴遇烈火,发出噼里啪啦的轻微爆裂声,火势复又旺了起来。
山神庙内,众人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好似一松口便是犯错。
不必问及身份,这世上能用二指接司马衡一刀的,自是可怕到了极点。
但更令他们震惊的是,眼前这文弱书生,竟与这等存在谈笑风生。
他是谁?
二人对饮三杯,酒香逸出,飘满小庙,众人却对此再无兴致。
“东海一别,四年有余,不知贤弟如今是否堪破那道天堑?”姚焜率先打破了沉默。
李默书笑道:“与兄长别后不久便破了。”
姚焜这杯酒刚到嘴边,听了这话不由一顿,片刻之后,他又仰脖倒入口中。
说也奇怪,适才那杯酒香四溢,唇齿留香,这杯怎的如此索然无味?
小庙又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我以为兄长早已超然物外,不问世事了。”这次打破沉默的是李默书。
“于这江湖之中,哪能真做到超然物外?晋室与我有些渊源,不过既然贤弟在此,此事作罢便是。”姚焜有些意兴阑珊道。
李默书摇头道:“我与他们萍水相逢,只是在此偶遇。”
姚焜讶然望来,这未免也太巧了。
司马衡那边听了这话,立时又紧绷起来。虽然他明白,一切都是徒劳。
可奇怪的是,他此时竟好奇李默书的身份更多一些。
他实在想不到,这世上还有谁能与姚圣人这般说话,而且对方还如此年轻。
“不过我还是奉劝兄长一句,这浑水不蹚也罢。”顿了一下,李默书悠悠道。
姚焜心中讶异更甚。
他曾与李默书战了十天十夜,自问对这妖孽还是了解一些的。此人一心求仙,身在江湖却不问江湖事。
他说偶遇,那就是偶遇。
既是偶遇,又为何让自己别蹚浑水?
姚焜道:“这不重要,既然贤弟在此,老夫自不会搅了你的雅兴。只是再见面,你给老夫的感觉有些奇怪,就像是……”
李默书不经意笑道:“普通人?”
姚焜点头道:“不错!我在你身上,竟感受不到任何内力波动,莫非……”
“兄长不必猜测,我已将一身内力悉数散去。”李默书知他想歪,随意解释道。
此话一出,不止是姚焜,庙内所有武人都惊讶不已。
内力是武人立身之本,可这书生竟将毕生内力散去,这不是自毁根基吗?
能让姚圣人如此敬畏之人,必是惊世骇俗的强者。可这等强者,竟自折羽翼,当真匪夷所思。
“贤弟,这是为何?”姚焜不解道。
“内力太强,愈发影响悟道,于是便散了。”李默书轻描淡写,好似在说一件与他无关之事。
众人惊呆。
汝听,人言否?
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世上竟有人嫌弃自己内力太强。更令人震惊的是,他居然有这等天大魄力,散去一身修为!
武人视内力如生命,失去内力比杀了他们还可怕。
此事缘起,还在醉剑仙给他的那本剑谱上。
与其说是剑谱,倒更像一本自传。
那剑客运笔为剑,将毕生感悟之剑意,留在了字里行间。
纸张何等轻薄,那剑客藏剑意于其中,却不损纸张分毫,可见对方实力之深厚。
与那时的李默书相比,他走得更远。
只是李默书后来才知道,那剑客是走到了武道尽头。是以李默书感受到的,多是悲愤与不甘。
武道尽头是为仙!
可没有仙种,如何成仙?
那剑客感受到了仙,却无法成仙,如此憾事,怎不让人积郁难当?
剑谱末尾,他留言欲强纳天地灵气入体。
虽没有结局,但李默书从醉剑仙的态度里,也能窥得一二。
有了前人之鉴,两相印证之下,李默书的修为一日千里。他距武道尽头本没有多远,离开见空山之后不多久,便到了。
所谓仙,是他凭自身武道意境,朦胧地感应到了天地灵气。
这在以往,是没有过的。
可感应到了,却无法淬成仙元为己用。
仙凡隔着一道天堑,仙种便是跨越天堑的桥。没有桥,只能望仙兴叹。
相较于那剑客的悲愤与不甘,李默书的心境要平和许多。
既然感应到了,说明此路可行,那便继续前行好了。
但这条路显然不那么好走,不过多久,他就察觉到了巨大的阻力,意境的感悟完全停滞了。
那时的李默书有些理解那位前辈了,能走到武道尽头,谁人不是惊才绝艳?
可当一切停滞下来,你能够清晰地感觉到,眼前有一座无形且巨大的门,用尽一切手段也无法打开,那种无力和愤懑难以言表。
李默书自是不信邪的,遇上问题,便解决问题好了。
愤懑有用,前人早就将这条路走通了。
他重新审视自己的修行之路,将武道与仙道相互印证,仔细梳理,终究是发现了一些问题。
在这一点上,他是幸运的。
醉剑仙为了讨好小花,施展了许多仙法,也仔细讲解过,李默书虽感应不到其中奥妙,却也受益匪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