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即抱拳,单膝着地,言语恳切道:“回中丞,治下不敢有暗地诽议,也不曾有过。治下方才乃是与诸位同僚,商议该如何宴送前都护,更在预备为中丞贺喜。”
高仙芝却是拿出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追问道:“某往日常听闻,汝在都护面前诽议某,致使都护对某日渐厌恶,可曾有过此事。”
当然是有的……
“绝无此事!”程千里斩钉截铁道:“治下若有此举,便叫天山倾覆,压死治下。往日里,治下常与都护言,中丞乃是我安西柱石,有中丞在,安西便无风波。”
高仙芝冷哼两声,转头又对一旁早就吓得魂飞魄散的毕思琛质问道:“某问你,某那城东数千亩官赐良田,你可曾记得是如何夺去?”
这是真真不能辩解的事情了。
毕思琛双腿一软,当即就跪倒在地,连连叩头解释道:“中丞啊……那是中丞往日里见下官可怜,赏赐给下官的啊……”
这却是没有的道理了。
高仙芝怒哼一声:“本官可不曾记得!”
毕思琛已经是两股战战,见高仙芝似乎真要拿此事治罪于他,已经是形神俱灭。
他不是程千里,乃是安西节度副使,他只是昔日都护府中的压衙而已。
如今都护府不再,转而是节度使府。
他何去何从,还为未可知。
只见他几乎是要将额头磕出血来:“中丞冤枉啊……下官绝无抢夺之意……这这这……那……回中丞,下官这些年略有积攒,城中那数千亩官赐良田,下官这就奉还于中丞,不敢再让中丞怜悯下官……”
高仙芝微微点头,脸色已经缓和了不少,随后目光又是一冷,看向旁边几人。
这时他未发一言,却是已经吓得三人如毕思琛一般跪倒在地,磕的喷喷作响。
场面一时间难以下台。
即便是封常清等人,久在高仙芝身边,也无法想象,接下来中丞会拿这几人如何发问。
直到坚硬的地面上,已经染出几团殷红的时候。
高仙芝终于是在冷哼一声之后,开口呵止:“本官如今有幸蒙受圣恩,添为中丞,授安西节度使。往日种种,本官亦是明了,不过是尔等无奈之举……
……我安西皆为壮士,怎会有奸佞之人,搬弄是非之人……
……今日如此待尔等,便是要与尔等说清楚了,免得尔等往后整日提心吊胆。如今既然已经说清,某亦知晓昔日缘由,种种之事,便就此揭过……
……往后你我当同心协力,镇守安西,为圣人守土一方,扬威大唐!”
高仙芝这一番话说完,现场气氛顿时一轻。
几个已经磕出血来的人,当即茫然的抬头看向高仙芝,心中不由大为懊悔。
就连一旁的程千里,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若非有高仙芝今日这番作为,只怕他们往后漫长的岁月里,都要担心这些御史中丞、安西节度使可能会在背后下黑手来整治他们昔日所犯下的荒唐事。
于是一阵忏悔和表忠心的话,从这几人嘴里不要钱一样的涌出来。
一旁的高水寒,却是早就已经看傻了眼。
看向高仙芝的眼神,也变得崇敬了起来。
只言片语,便化解安西当前内部离心,收拢安西局面变革之后可能出现的乱局。
当可谓老成之举。
封常清等人更是目光熠熠,对安西新的局面生出无数的畅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