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和谢天都没有打扰周景衣,所以她一直修炼到次日黎明时分。收了功法,看看外面天色,周景衣的心情多少有些激动。
再看那张写着功法的信纸,周景衣眼圈儿红了。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师尊的再造之恩,这辈子怕是都无法还了。
呆坐了片刻,周景衣忽然想起了谢天。起身来到柴房外,听到里面的鼾声,周景衣讪讪一笑,略一迟疑,转身离开家门,去了三刀镇。
陈煜刚刚起床,看到一脸难掩兴奋的周景衣,自己先忍不住笑了。“有喜事儿?”
“嗯!”周景衣重重的应了一声。
“有喜了?”
周景衣哈哈大笑,“别扯。”说着,交给陈煜一个信封。
陈煜不解,打开信封,展开信纸,看着里面的内容,神色一震。“这……不可能吧?自古以来,修炼失败,都没有解决之道。你这东西,哪里来的?”
“我师尊给的。”周景衣道,“而且,我昨夜按照此法修炼了一晚。”
陈煜的嘴唇有些哆嗦,盯着周景衣,颤声问道,“有用?”
“是!”周景衣忍着笑,双手按住陈煜的肩膀,紧紧抓着。“陈姐!我们有希望了!”
陈煜双目含泪,绷着嘴巴,使劲点头。
……
柴房里睡了一夜,天亮的时候,谢天去二叔家借了牲口,要把地翻一遍。忙了一上午,回到家里,岳母王氏已经做好了饭。谢天洗了手,坐下来吃一口饭,问道,“娘,景衣呢?”
“屋里呢。”王氏叹道。
谢天一愣,问,“吃过了?”
“没呢。”王氏道,“一门心思的修炼,饭都不吃了。”
谢天苦笑,起身来到门口,敲了敲门,这才推门进去。“景衣,该吃饭了。”他看到周景衣并未在修炼,而是在发呆。“想什么呢?”
周景衣回过神,道,“没什么,吃饭。”
到了堂屋里,一家人坐下。周景衣心不在焉的吃了几口,之后又问及谢天关于那“白胡子老头儿”的事情来。谢天如糊弄王氏一般,把周景衣糊弄了一下,又道,“想来应该是跟你关系匪浅之人,不然怎么会教给你修炼之法。”
周景衣沉吟片刻,道,“应该是我师尊无疑的。只是……”她有一点想不通。为何自己能修炼,陈煜却不能?想到陈煜尝试之后失望的、怀疑的眼神,周景衣心里便很不舒服。
“只是什么?”谢天问。
“没什么,吃饭吧。”周景衣道。
谢天又道,“你在家好好修炼,我去把地翻了。从陈姐那里拿来的活,你也交给我吧。”
王氏笑道,“你一个男子,哪会什么针线活,还是我来吧。”
谢天想了想,道,“行吧,娘你也不用太辛苦,能干多少干多少就是了。”
王氏看了周景衣一眼,忍不住叹道,“总要多挣一些才好,修炼啊,可是很费钱的。一颗不怎么样的灵石,就要十多两银子一颗了。”
周景衣有些歉意的看看王氏,道,“娘你放心,再辛苦一年,来年武举,我定然考个武秀才回来。”
谢天插话道,“一个人修炼就那么费钱了,我就不要修炼了吧,总要有人来种地养家。”
周景衣看了看谢天,略一沉吟,点了点头。
谢天心情大好,不禁多吃了一碗饭。
下午去翻地,捡捡草根之类,回来又洗洗衣服,忙了一整天,竟也不觉得累。
过了三日,王氏把需要缝补的衣服补好了,交给谢天。谢天扛着包袱去了三刀镇找陈煜。陈煜看到来的只有谢天,竟也不绝意外。“景衣现在是不是在抓紧时间修炼?”
闻言,谢天明白周景衣一定把自己能修炼的事情告诉了陈煜这个好姐姐。笑了笑,谢天道,“是啊。”接过王氏递来的茶水,走了一路,还真有些渴了。“说是来年要拿个武秀才呢。”
陈煜叹道,“倒是齐了,为何景衣能修炼,我却不行。”
谢天想了想,道,“景衣对陈姐你,可是不会藏私的。”
“这个我自知晓。”陈煜苦笑,“她若要藏私,也不会兴冲冲的跑来把此事告知于我了。或许……或许是她师尊针对她的体制而创造的心法?”
谢天看了看陈煜。
她已经“失败”了太久,想要能如周景衣一般修炼,可不是一两个月就能搞定的。唉,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一个不小心被她们发现了是自己搞的鬼,指不定有什么麻烦事儿呢。
想到此,谢天道,“陈姐,你把需要缝补的衣服给我打包吧。”
陈煜应一声,把上次的钱给谢天结了,又拿出一些衣物。见谢天要走,却叫住了他。“别急着走,姐姐跟你说点儿事儿。”
谢天一愣,看看陈煜,问,“陈姐要说什么?”
陈煜微微一笑,道,“你和景衣,成亲也有些日子了。”
“嗯。”
“夫妻之间,有些事情,该做还是要做的。”陈煜暗示的很明显。
谢天当然听出了陈煜话里的意思。不过,那种事……唉,其实也没什么意思,更何况,那周景衣俗体凡胎,长得也一般。腿倒是挺长的,但也就那么回事儿。谢天实在是提不起兴趣。所以,他装傻道,“什么事该做?”
陈煜愣了一下,看谢天一脸狐疑的模样,讪讪一笑,“生孩子的事儿。”
“啊……生孩子啊,不急不急。”
陈煜又看了看谢天,蹙眉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都说养儿防老,若是没个孩子,等你们俩年纪大了,早晚生个病,连个端茶倒水的都没有。”
谢天哈哈一笑,道,“真不急,还年轻呢。走了走了,陈姐,不打扰你了。”说罢,谢天扛上包裹,起身离开。
陈煜送到院门外,看着谢天的背影,呆了呆,叹一口气,低声自语,“景衣啊景衣,他若修炼有成,对你未必是好事。你若修炼有成,对他算是好事吗?”回到院儿里,关上门,靠着门框,看着空落落的院子,陈煜心底升起一阵酸楚。
她跟周景衣是好姐妹,周景衣能重新踏上武道,她很高兴,很羡慕,甚至有些嫉妒。她知道自己的这般心态不对,刚才之所以对谢天说的那番话,也未必没有小人之心。
痛苦的蹲下来,双手抱着脑袋,陈煜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五年了。
自从修炼失败,至今已经五年了。
自己总是笑脸迎人,可背后的苦楚,又有几个人能知道?如果不是赵明月多多少少的照顾,大概自己也会跟师兄一样,被人打断了双腿,划破了脸,沦落成一个乞丐。
她以前羡慕周景衣,羡慕她能嫁给一个老实巴交的男人,可以平平淡淡的过日子。现在更加羡慕周景衣,羡慕她能继续踏上武道,追寻自己的梦想。
周景衣……
真是幸运啊。
曾经,陈煜以为自己是个幸运儿。
自己让测灵珠发出的光亮,足以证明自己是个资质极好的苗子。所以,自己进入了门派,开始习武修行。那些曾经瞧不起自己,瞧不起自己家人的无赖东西,见了已经成为习武之人的自己,再也不敢嚣张跋扈了。
然而,多年以后,当她以为自己有望踏入武尊境界的时候,突遭不测。修炼失败,变成了女子之身。
曾经的幸运,变成了噩梦。
五年了。
每一次从噩梦中惊醒,陈煜都希望这一切不幸才是梦。
靠着门框独自哀伤了许久,陈煜才收拾好心情。
不要放弃!
不要自暴自弃!
日子还要继续,不要让人看笑话!
陈煜给自己打气。
做了饭,吃饱喝足,又盛了一碗,去了接口师兄乞讨的地方,把饭倒在师兄面前那个破旧的瓷碗里,看一眼她以发敷面的颓废模样,叹一口气。
陈煜告诉自己:陈煜啊陈煜,一定不能活成师兄这样!不管你是男人还是女人!都要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