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安问她想法:“为什么会说好厉害?”
莉莉的心思他忽然猜不透了,分明之前她是个纯洁的一眼就能看穿的女孩,她想什么自己都一清二楚,女孩忽如其来的成长他有些不适应。
都说恋爱中的女孩智商下降,为什么她反过来了呢?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啊。
“因为,”莉莉用手帕擦擦嘴角,粉嫩的唇上还沾着乳白色的冰淇淋奶油,她望着这座从来没有到过的小镇,“从来没有见过,所以觉得能做出这些东西的人好厉害。”
她的世界很狭窄很狭窄,小到只有奥安一个人,遇见奥安之前她的世界灰暗无光,记忆永远是卧病在床的母亲和那间落灰的小房子,之后她跟着他,彻底和人类身份决裂,就更不用说了。
终于离开了那个对她充满敌意的世界,可是她再也回不去了,除了奥安之外的任何人她都不信任,对世界她充满恐惧。
虽然恐惧,可是她也很好奇,只要自己在她身边,她就无所畏惧,所以才会好奇地去尝试,对所有没有见过的新奇事物竖起大拇指夸赞:“好厉害!”
奥安将她抱进怀里,在她耳边轻轻说:“莉莉也好厉害。”
这个盛夏的午后,暖阳将金色的余晖透过深绿色的林荫打在他们身上,像是在祝福。
他们继续沿着轨道走,两侧街边的一切对少女来说都是新奇的,她蹦蹦跳跳地左看看右看看,奥安有点跟不上她的步子,索性跟在后面好了。
他踩在落叶上,枕木的设计真是巧妙,异界的房屋尖顶圆塔,蓝白色的刷漆和古铜色的蒸汽机械作坊同处一地,是前世无论如何也见不到的景象。
“先生,”有人在他身后叫住了他,“要买束花送给您的爱人吗?”
他回头看去,是一位长得很可爱的小姑娘,戴着一顶圆帽子,手里捧着一束鲜艳的玫瑰,睁着大眼睛看他。
他蹲下身揉揉这位小姑娘的脑袋,温和地说:“你看上去不像卖花的女孩。”
女孩看着他的脸和眼睛,羞涩地转头指了指街边的一家花店,这家花店开在一个机械钟表作坊旁边,看上去意外的般配。
“那是我的家,我出来玩啦,看见哥哥姐姐好好看,想拿一束玫瑰给你们。”
她的母亲从后面赶来,抱起女孩,歉意地对着奥安笑笑:“抱歉,尤娜有点调皮。”
“没有,尤娜很可爱。”他摆摆手,看了看前方,莉莉已经踩着落叶钻进了一家发条玩具店,“这束花我买了。”
他从女孩手中接过那束花,递过去一个空间储物袋:“这是报酬。”
尤娜的母亲惊呆了,能在这里开花店的女主人当然见过不少世面,可是空间物品每一件都珍惜无比,为了一束花就随便送出去吗?
她想要说些什么,回过神来奥安的踪迹已经消失了。
“古怪的人。”她拿着那个储物袋,却没有拒绝,民风如此,礼赠为何要推脱呢?
奥安将玫瑰藏在身后,坐在一颗橡树下的长椅上,这条长椅是棕色的,上面铺了一层落叶,有时会有松鼠来这里捡橡子。
长椅就在那家发条玩具店门口,他等着莉莉出来,对于少女而言这里的一切一定都充满惊喜吧?让她独自去探索,自己孤身一人在这等待好了。
阳光移了移,光影有些暗淡,少女探索世界花的时间真够久的。
奥安看了看腕表,机械的指针告诉他午后四五点了,出发的时候还是清晨来着。
头上忽然有窸窣的声音,还有一片阴影。
抬头看去,居然是只金腰燕。
奥安没想到在异世界还能看见燕子,真奇妙,这里的燕子貌似和地球的生理作息不同,不过都是一样可爱,尾翼颤动,羽翼边缘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弧线,燕子飞行时就像穿了一件晚礼服。
这只燕子大概是在衔泥做窝吧,在橡树上?
他伸出手,金腰燕扑扇着翅膀落在他的手指上,在一瞬间的对视中,它被驯服了。
“这是什么鸟儿?”
忽然一道声音从眼前传来,莉莉抱着一个发条玩偶熊站在他面前,左手还提着一袋零食。
“金腰燕,你看上去好像要在这里住一辈子,”奥安吐槽,“买这么多?”
少女把东西放在椅子上,气鼓鼓地说:“好不容易来这里约会,以后吃不到了怎么办?”
奥安沉默了一会,之后开战,帝国很可能毁于一旦,而自己无论如何不会放弃。
他没有聊这个话题,转了下语向:“给你准备了个惊喜。”
女孩把扎在两颊腮红的两把小花辫捋直,坐在他身边,粉白色的头发浪漫的像是童话,眼里星河闪耀:“什么?”
她的裙摆盛开的像花,奥安递上了一束玫瑰,粉红色的。
“哇,”莉莉接过那束玫瑰,吸着芬芳,“好香。”
她忽然靠近奥安,那张惊心动魄的美丽面容有点不真实,那个该死的化妆师,眼影描的那么迷离,睫毛画的就像颤动蝴蝶翅膀。
她在奥安脸上蜻蜓点水地一吻,奥安觉得自己心跳漏了一拍,所有的杀气和轻狂都收敛起来,伸手抱住她。
少女娇弱无力,两只手揽住他的脖子。他们拥抱在一起,长发飘飘如同情丝缠绕,两个人的心怦怦直跳,爱情的芬芳居住在层层叠叠的玫瑰花瓣之间,就连清风都变得香甜。
少女闭上眼睛,将头靠在他的肩头,她的手里拿着一束玫瑰花。
金腰燕绕着花盘旋,叽叽喳喳,像是在祝贺。
莉莉很久才睁开眼睛,燕子停在她的手心。
她问奥安:“它在做什么?”
“在做窝,用树枝和泥土。”奥安如实回答。
莉莉愣了愣,忽然说:
“小时候,我的家在一座小镇里,是一座非常古老的房子。青色的瓦片,黄色的墙壁,生火做饭的时候,会有白色的炊烟从烟囱升起。”
她眼中有些回忆,奥安发现她越发迷人了,再也不是一位跟着他没有自己思想的对什么都害怕的小女孩。
“在我幼小的时候,常常杞人忧天,尤其是在下雨天,我会更加忧虑,因为我发现,我家的墙壁是用泥巴和土块组成的。在我小小的世界里,这两样东西都是很脆弱的,特别是黄泥,被水一冲就没了;这要是哪天刮大风,下大雨了,我家岂不是就没了?家里的危机不只这些,隔断出二楼的木板,人一踩上去,就会“吱吱”地响,那对我来说是不详的声音。”
“我常在下雨的晚上睁着眼睛胡思乱想:雨这么大,墙壁会不会被冲化了?木板这么脆弱,我那肥胖的父亲踩上去,会不会踩出一个洞?”
她娓娓道来,奥安第一次听她说起自己的童年,语气那么平静那么悠长,像是白发苍苍后叙述家常,可是他知道,这里面一定是不堪回首的往事。
“燕子的窝也是用泥巴和土块做的,好厉害,它们没有挡雨板和砖块,凭着本能建造的巢穴抵挡风吹日晒,真的好厉害,打雷的时候它们不会怕吗?”
她看着奥安,那双冰蓝蓝的眼睛里是汹涌的海潮:
“现在我知道啦,因为有大燕子在守护它们,”她慢慢伸出手抱住奥安的腰,“就像你在我身边,所以我什么都不怕。”
少女认真的说:
“我爱你,我痛恨魔女的宿命,可如果不是这样,大概永远也不能拥有你,安,我好满足,我忽然觉得这诅咒是一种祝福。”
奥安笑笑,没有说话,就这么搂着她,时间在风里歌唱,海浪的声音从远山后传来,空灵悠远的回荡在海天之上。
“我们去搭乘列车看看吧,”奥安掏出两张车票,看了看腕表,“还有十分钟。”
女孩调皮地伸伸懒腰,做了个鬼脸:“那得快点跑了。”
“用魔力太作弊了,”奥安决定来点挑战性的,“不用能力怎么样?”
少女有点不满:“我是法师你是战士,怎么能比嘛!”
奥安哈哈一笑,牵起她的手跑起来。
这样他们才能赶上最后一列登山列车,登山列车建在小镇的旁边,轨道足有45度角,登山的过程中发出噔噔的响声。
小镇靠着山,山顶可以看见海。
在成为炼金机械动力圣地之前,这里曾是个秘银矿,附近的男人都是矿工,他们每天都乘坐着老式机械矿车采矿,后来矿车才被改造成了希望号炼金列车。
他们一路跑到小镇尽头的隧道处,登山列车正要出发,原本的炼金实验品已经成为观光列车了。
“检票,”司机有些不耐烦,这两人正好卡着出发点,忽然看见了两人打扮,语气又缓和下来,“希望号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列车开始出动,蒸汽机发出“轰隆隆”的声音,齿轮“咔咔”的嵌合,炼金魔油燃烧的声音像是在炸锅。
给人的感觉就像在一个老旧的机械作坊里一样,希望号已经很久没更新设备的,现在还能运转已经是个奇迹。
卡拉拉的启动声中列车驶上轨道,这些轨道建在崇山峻岭间,以希望号为蓝本,现在已经有了长途列车了,奥安来珊瑚城就是搭乘列车来的,但是这种古老的气息怀旧的感觉,只有这里才能体会到。
轨道两侧生长着浓密的树木,松树、杉树、花槭自不必说,针叶林和银杏漫山遍野的开着,树丛间隙还生长着虞美人和栀子花。
这些树木的枝叶如浓云般遮盖在轨道上方,他们仿佛穿行在一条颜色不断变换的隧道中,这条隧道纯粹是由树叶和花组成的。
车厢里空荡荡的,稀稀拉拉三两人坐在前排,他们大概是来这里研究历史的,见到他们俩进来,都吹吹口哨:“居然选择这里做旅游点,很有文化底蕴嘛。”
“没有没有,单纯觉得好看。”
奥安有点不好意思,现在的珊瑚城人们喜欢新鲜的东西,也就他俩这没见过世面第一次来的土包子会把这里选择做约会地点,文化底蕴倒是可以吹吹李白的诗。
他们俩找了个靠窗的地方坐下,窗外是变幻的风景,树林眨眼间飞逝又眨眼间冒出,树的背后是黄昏中的城市。
黄昏中的珊瑚城就像是屏风后的艺伎,吞吐着迷离的烟雾,魔法光源一点点在城市角落亮起,摩天大楼也好卡尼尔广场也罢,全都燃起了五颜六色的光焰,绚丽却又叫人看不清本来面目。
莉莉抱着玩偶熊,下巴枕在毛茸茸的熊耳朵里,靠着窗边看窗外的风景,和奥安面对面坐着。
窗外是渐渐阑珊起来的灯火,列车在山间行驶。
两人都没说话,空旷的车厢里只剩下齿轮咔咔和蒸汽哒哒声回荡,像是老旧的时光凝固在金属车厢中,外边是流逝的风景。
“接下来我们去哪?”莉莉扭过脸看他,说完把熊放在车窗桌上,拧动发条,小熊做着滑稽拍手的动作。
奥安掏出魔画卷轴,指着一个地方,精神感知中那片地方被涂成了彩色:
“彩虹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