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氏倚在窗前看书,一只手还揉着太阳穴,头上也戴着抹额,看起来确实是不大爽快。不过见到苏婼到来她还是很欢喜,拉着她一道坐到炕上,娘俩歪躺着说起了体己。
苏婼原想问问她父亲的病情,但看她完全没有把话往那边绕的意思,也就作罢了。她问了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兴许人家这会儿就是不想提这个。
黄氏问起她去庄子里:“不是说去接东西么?怎么还带着祈哥儿过了夜?”
苏婼哦了一声:“本来天色就不早了,住了那么久,多少还是有点舍不得,于是就住下了。”
黄氏闻言一阵静默,道:“是啊,多少还是有点舍不得。”
苏婼猜想这话是针对她父亲黄仁礼的,正不知该说点什么,这时候银杏就又来了,说徐氏请她去正房说话。
苏婼坐起来:“张夫人她们走了吗?”
“走了,刚刚太太送她们出去。”
黄氏疑惑:“张夫人?”
苏婼嗯了一声,随后叹着气,把来龙去脉说了。
黄氏听闻却笑起来:“这不是好事么?竟然来了也不先告诉我!可见你和张公子是有缘份的,就是你爹当恶人都没能阻拦得住这段姻缘!——快去吧,有好事儿了来告诉我。”
先前去正房的时候,苏婼不是没想过张家来人该不会是为了相看她吧?不至于。但去到之后她由不得往这方面想了,张夫人表现得已经很明显了,特地来看她?她哪里承受得起!关键是前世她跟张家公子是八竿子没打着的关系,压根就没牵过这根姻缘线啊,这一世是怎么混上的?
讲真,苏婼虽然看不上苏绶给自己找的丈夫,但是她倒也没肖想过张家这样的人家,所以上次徐氏提出要带她同去赴宴,她二话没说就婉拒了。但是她没想到张家竟然还真的动了心思,真要让自己当少奶奶的心思?这路数不对呀!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呀,看看张夫人是怎么说的。”
苏婼还在盘算,这边厢黄氏已经又催起来,她只好起身,随银杏出了门。
徐氏坐在正房里小圆桌旁,桌上红梅映照着她平淡但是看上去很是舒服的,染上了一层浅浅红晕。
苏婼在她对面坐下来,双臂交叉伏在桌上,歪头仔细地打量她。
“丫头,告诉你一件喜事!”徐氏脸上更红艳了,“张家相中了你当他们家的大少奶奶!”
“她们难道直接说了?”
“当然不可能明说,但是,你这么聪明,肯定已看出来张夫人今日的反常了。而你走后,付夫人又拐着弯打听起了你的生辰八字还有你是否有议婚。这不就明摆了吗?付夫人就是张家请的媒人,看来呀,很快他们家就要登门提亲了!”
徐氏神情是激动的,双眼是灼热的,这是个纯朴又依旧有赤诚的女人。
苏婼说:“上次你不是说父亲不答应吗?”
说起这个来,她又忍不嗤之以鼻了,徐氏可能是对苏绶这个当爹的实在受不了了,难免就在苏婼面前念叨了出来。苏婼其实不以为意,但是“为意”的时候她还是很想骂人的,她配不配得上张家的公子是一回事,自己的爹这么急着回避,这真的是有大病吧?
十年偏瘫才会做得出这样的选择!
“只要张家求上门来,他的意见重要吗?”徐氏不觉地抬高了嗓音,有些激昂,“我就不信他有那个胆子,敢直接不给他老师面子!别忘了张阁老可是处处提携帮衬他,人家上回问了,这回又特意遣了大儿媳妇亲自登门,他可不要太不识好歹!”
苏婼看到她这样子莫名舒爽,曾经谢氏也很硬气,很有骨气,但她是大家闺秀,处处优雅,是不会像徐氏这样张嘴数落的。苏婼跟着笑了,抻抻腰道:“其实就是议不成也没什么,张家那样的人家,规矩多,我真要去了,还是去当他们家的大少奶奶,十成十会受不了的。”
“傻姑娘!”徐氏正色,“女人家一辈子就图找个靠谱的人家,靠谱的夫婿,既然张家有那样的家风和地位,那必然就会有各种规矩管束每个人,有规则是好事,是难省去很多麻烦的呀!你去了只需要照章办事,怎么能因为有规矩,而觉得不该去呢?再不许说这样的傻话了!”
苏婼看着她,又扬唇点点头。
徐氏轻嗔着揉了揉她的脑袋,那掌心下的发顶,暖融融的。
……
“这要怎么办?要是张家真提亲,估摸着最多半年姑娘就得出阁了,那咱们要办的事怎么办?”
夜里,绮玉苑的房内响起了木槿的担忧。
抱膝靠坐在床上的苏婼何尝不觉得头疼?到目前为止,谢氏的案子还八字都没一撇,半年时间查一桩三年前的案子,够悬了。她总不能还把这案子带到张家去办吧?——不,说到嫁人,她还根本没有任何想法呢,她只打算在苏家呆一年,这一年里把谢氏的案子查个水落石出,而后就辞别,仍然回她熟悉的江南去。她本来以为就算是要议婚,要拖个一年半载,还是不成问题,谁知道这次来的竟然会是张家呢?
“好了,别说这些招姑娘烦了。该怎么做姑娘会不知道么?”
看到苏婼挠头,扶桑说起了木槿。顺手叠了两件衣裳,她又在床沿坐下来:“眼下想避免麻烦,似乎只有两个办法,一是姑娘想办法推了这门婚事,二是答应韩捕头的提议,您与他合作查案。姑娘,这张家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人家,咱们可不兴犯糊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