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巧阁中,一个小工摔倒了,这本不是什么大事。
比较有问题的是,这个小工方才差点撞到程灵。
姚守忠正因为自己不够仔细而感到羞愧呢,这时连忙上前责骂这小工道:“颠三倒四的,你这是做什么呢?一点小事都做不好,再这样,回头扣你工钱!”
小工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纪,皮肤晒得黝黑,身上有着一股海边渔民常有的海腥味。
听到姚守忠的话,他也不敢再呼痛了,只是连忙翻身起来,哆哆嗦嗦地去捡回担子,收拾东西,然后勾着头,挑着一担子碎木料快步往二楼上走。
这么一副不善言辞,老实挨骂,埋头做事的形象,倒弄得姚守忠像个恶霸家的狗腿子似的。
姚守忠顿时讪讪,他看着程灵,干巴巴地为自己辩解:“郎君,小的,小的这……这下边的人皮得很,有时候只能严厉管教。”
言下之意,是在向程灵解释自己其实并不刻薄凶恶呢。
程灵道:“姚师傅是管事,自然有一套管束工人的办法,我既用你,便不会过多干涉于你。姚师傅实在不必为此忧心。”
姚守忠松一口气,更感激了,连忙说:“郎君英明,小的,小的一定肝脑涂地!郎君放心……”
他干巴巴地对着程灵吹了一通,最后实在词穷,才终于尴尬停嘴。
程灵又笑了:“姚师傅,我不是那等只爱听好话的人,认真做事,做好实事,不比天花乱坠要强得多?”
说完,她拍拍姚守忠的肩,如此处理好了精巧阁中的一些细节,便不再停留,就此离去了。
程灵离去时,似有意又似无意般,回头对着精巧阁的二楼回看了一眼。
精巧阁二楼,一人站在窗边,正掰着窗灵打磨着什么,忽然程灵回头这么一看,倒将此人骇了一跳。
打磨窗灵的人连忙将身体往侧后方微微一闪,这一闪的工夫,程灵却已是收回了目光,径直地快步走了。
直到程灵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打磨窗灵的这人才轻轻吐出一口气,然后又继续埋头干起了活儿。
此人不是别个,却正是先前送木料上楼的那名小工!
旁边的工人称呼他为“阿安”,有人调笑他:“嘿,小子,那窗户你都磨了七八遍了,还磨?当这窗灵子是抬你家小娘子的花轿呢?”
阿安垂着头,只嗫嚅着说:“管事叫小的一定要磨光润……”旁的却是一概不接招。
他这么老实,调笑他的人都觉得无趣了,便“嘁”一声。一时无人再寻阿安说话,二楼的空间里到处都是工人们埋头干活的声音。
阿安只做了大半天工,半下午的时候他去寻姚守忠请假。
姚守忠直接就给批了,实际上这个阿安从来就只做大半天工,每每到半下午的时候他都要离开的。
之所以他从来不做满一天,姚守忠还请他,主要还是因为这个人干活确实非常实在,大半天就能做完寻常小工一天的活计,而他还只要半天的工钱。
既然是这样,姚守忠当然没有不请他的道理。
阿安只做大半天工的理由也很充分,他过来的第一天就解释了:家里有个卧病的老娘,无人照顾,他必须每日里想办法提前回去照顾老娘。
姚守忠怜悯阿安,有时候还会私下里自掏腰包给他补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