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夕阳大约是美的,只是太过短暂,最后几缕阳光照在广袤的枯树林上,总有些苍凉的感觉。
然而明律似乎并不讨厌这种感觉,人大抵是向往光明的,曾经的明律也是如此。不过在高原之上那座被红日整日照耀的圣光寺待了多年,让他如今很不喜欢光明,甚至还有些厌恶。
他曾经相信这世上是光明的,自己虽然只是光明之中的一粒尘埃,但终归是光明的一部分。可最终他无限信仰的光明抛弃了他,他终于知道这世上大概从没有什么真正的光明。
看着即将没入黑暗的太阳,明律笑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笑了。中土的夕阳多么的美好,或许冬日的夕阳才是太阳最好的时候,既不会炙烤大地,但残存着温暖,既带来光明,但又不会太多耀眼,使人难以直视它的美。
“哎,夕阳无限好啊!”明律望着远方幽幽的道。
侍候在旁的流川看着明律伟岸的身躯很是惭愧,自己也是苦学佛法多年,可境界却远远不如圣卿大人,看着这荒郊野外他是一点都没看出美在哪里,不像圣卿慧眼如炬能从荒芜中看出美,于枯木败柳中看出生机。甚至自己此刻只觉得冷,而圣卿却立于风口却看不出有畏寒之感,这就是高僧大德的境界吧!
也不知道为何流川没有看出明律比他多穿了一件厚厚的袄子……
“文国还没有消息来么?”明律转身突然问道。
一天以前明律看到那份大文给他的入京安排,一眼就看出大文想搞小动作,给外界造成一个西原也是来朝见天子的错觉,勃然大怒当即下令使团掉头就走!
但明律真的怒了么?并没有!
勃然大怒也就是做做样子,既做给使团内的人看,也是做给大文看!毕竟被大文这般算计,不怒一下也不好交代!
明律其实早就料到大文会在一些细节上搞这种小动作,毕竟窦鼎之和弘法前前后后联系了几年,重点一直不仅仅是议和,而是怎样维护自己的颜面的情况下议和,双方都希望在面子上压过对方一头。所以大文搞这种小动作一点也不奇怪,若是窦鼎之出使西原,他明律肯定也会想点小损招,造点西原高大文一头的印象出来。
对于互相敌视的两个国家,里子吃了亏有时候都没什么,面上不能吃亏,否则回去不好交代,弘法和承谕估计天天祈祷他明律在大文丢人!
明律并没有走的想法,但还是下令掉头,一来是面子上的事自己不能让,二来他也知道大文不会让他走。毕竟自己已经快到京城了,这要是走了大文的面子上就不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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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掉头刚走了五十里,大文的官员就追了上来,好言相劝让他回去,可明律好不容易逮着一个机会,岂会轻易入京,马上开出条件要求大文将他们同其他大文藩属区别开来,并且必须基于对等原则,由内阁大臣级别的官员迎接他!
显然这种要求不是追来的官员能随便点头的,只能赶紧回去上报。而明律正好借这坡下令原地驻扎在了这个前不挨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外。不过闹了这一出也正和明律之意,既为西原守住了面子,二来也可以晚些入京。
这几天监视他们的人突然变多了,明律一贯谨慎,觉得这事有些蹊跷,正好晚入京几日看看局势再说!
流川去确认了一番回来道:“禀圣卿大人,文国还没有新的消息,不过他们刚才又派人来请圣卿大人先去南兴安歇,说他们朝廷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
“跟他们说,在他们朝廷答应我的条件前,我是绝不可能掉头往京城去的!今晚就野营在此!”明律说着就转身往马车方向走。
“我这就去回他们!只是……”流川小声道:“这几天本来监视我们的人就多了,若是在城中人多眼杂他们不敢造次,但在这荒郊野外,他们会不会……”
“哼!你想多了,或许文国不少人对我恨之入骨,但此时此刻他们绝不会让我有事!再说了,有武佛坐镇,你怕什么!”明律冷笑一声回到了自己那辆金色的巨大马车之中。
明律说的没错,远处的密林之中,十几棵大树上都有四维门的人,他们一直在密切注视着西原使团的一举一动,初次之外他们肩负着护卫西原使团的重任。明律已经在临渊城出过一次事了,这种事绝对不能再出第二次!
虽然四维门的人在民间和江湖被传的神乎其神,神的都快不是人了!可他们终归还是人,长时间的隐秘监视早已经让他们身心俱疲,尤其是吃饭的时间。
本来大家伙都够饿了,只能靠着能把牙硌掉的干粮果腹,偏偏西原使团这帮子人还在那大吃大喝!
只见圣武僧们不知从哪儿搬来几口大锅,直接将大块的牛肉扔进去闷煮,不过片刻便香飘四溢!四维门监门这些人,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精英,不光感知能力不俗,五感更是敏锐,那嗅觉别提多好了!
一时间本来注意着使团众人的监门高手不知不觉的都将目光汇聚到了几口大锅上,仿佛那咕咕沸腾的肉汤才是他们要监视的目标。
突然使团里有人大喊了一声,一瞬间圣武僧们一拥而上涌向了几口大锅,大晚上本就视线不好,一时间上千人动起来,监门的人一下子就乱了,到处在寻觅自己本来盯的人。
也就在这个时候,明律马车的微微动了一下,负责监视明律的人知道这是有人在上下马车,可不断有人在马车周围走来走去,影响了他的观察,幸亏他及时策动真气感知,才在茫茫人群中发现了一个带着面具的人正走向野营地东边的树林。
几位监门高手马上从大树上跳了下来,绕道前往查探情况。
而就在他们下了大树后,那辆马车又轻轻的动了一下,一个同样带着面具却穿着圣武僧衣服的人从马车上下来,一瞬间便混入了抢肉汤的人群之中,既然低头向着西边的树林而去。
初冬的树林,地上满是被吹风吹落的枯叶,即使松鼠戏于其间,也会踩得沙沙作响。
但那位带着面具的圣武僧行于其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但他回头一望,使团野营的篝火看起来就像几只萤火虫一般,想来已经走的足够远了。
忽然“嘎吱”一声,戴面具的圣武僧马上警惕起来,弯腰隐蔽在了一棵粗壮的大树之后,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只见一个带着黑色面具的四维门中卫悄然的出现在了不远处,亦是警惕的四处张望,好似在寻找什么。一只乌鸦忽然叫了一声,中卫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就在这个时候,一根手指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中卫紧张的一动不动,他能感受到身后强烈的杀气!那根抵在他脖子上的手指突然一弹,中卫脸上的黑色面具便裂成了两半,露出了中卫的真面目,正是邬谦!
看到了邬谦的真容,圣武僧便放下了手,轻声道:“你长大了!”
即使多年没有再听过,但邬谦依旧记得这个熟悉的声音,赶紧单膝跪下,拱手道:“参见圣卿大人!”
“呵呵,来中途多年,行礼都是中土的风格了!”明律幽幽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