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罢,贾蕴朝屋外喊道:“晴雯,来熄了灯烛。”
贾蕴知道晴雯没有走远,应该是在隔壁耳房里休息。
果不其然,晴雯嘟囔地走了进来,恶狠狠地瞪了贾蕴一眼,旋即熄了灯烛。
房间陷入黑暗,贾蕴在黑暗中看着晴雯离去的背影轻笑一声,旋即躺了下去,累了一天,该歇息了。
香菱抿了抿嘴,黑暗中看了贾蕴一眼,心中也是一松,陌生的环境,自然让香菱紧着心神,熬了这般久,也是累了,没多久就睡着了……
“什么?”
梨香院后宅内,薛蟠正在炕上坐着,听着薛家娘俩把香菱送人了,登时震惊失声。
瞧着薛蟠大喊大叫的,薛姨妈怪罪道:“不就是个丫鬟,值当什么。”
面对疼爱他的母亲,薛蟠自然不敢不敬,只是心中委屈。
一个普通丫鬟自然不值当什么,可香菱不同,为了一个香菱,他薛蟠着实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因此还打死人,被舅舅好一顿训。
付出那样大的代价,自个还没尝鲜呢,就这样送了出去,这让薛蟠心里如何能接受得了?
薛宝钗见自家哥哥似有责怪之意,竖起柳叶眉,道:“哥哥,这也怪不得妈,你被关在府衙里,旁人又没得办法,只能去请蕴哥儿帮衬一二。”
薛蟠不满道:“那也不用把香菱送了过去,请他帮衬多给他些银子不就是了。”
薛宝钗闻言也是无奈,她素日里行事,也是大气大方的紧,让人交口称赞,可大方的她对于香菱,也不舍得随意将她送人。
只不过贾蕴不是银钱可以收买,哥哥陷于牢狱之灾,母亲又整日魂不守舍,总得想些办法。
那日薛宝钗注意到贾蕴的目光停留在香菱身上片刻,心中便有了计较。
薛宝钗叹息道:“哥哥,事已至此,再多说也无用。”
薛蟠显然不肯罢休,冷哼道:“那个黑了心肝的,我说他怎么这么好心,敢情是收了利头。”
斥骂了贾蕴一声,薛蟠咬牙道:“妈,你们真是糊涂了,我去把香菱要回来。”
话罢便迈步朝着门外走去,这模样真是打算去要人。
薛姨妈差点没气出个好歹来,捂着心口道:“你这孽障刚回来就要闹僵起来,一天安生日子都不让我们娘俩过。
为了香菱,你惹出了多大的麻烦,连你妹妹的大事也耽误了,如今轻轻巧巧地把香菱送了出去,难道我舍得,还不是为了你这不安生的孽障啊!”
说罢,大哭起来。
跑去找贾蕴要人,这不是自讨苦吃吗,开罪人不说,脸面都丢尽了,这世道,哪有送出去的东西再腆着脸要回来的?
薛蟠见薛姨妈大哭起来,此时也慌了神,忙说道:“妈,您别哭了,我不去了还不成吗。”
薛宝钗见她哥哥这般模样,叹息一声,劝薛姨妈道:“妈,哥哥也就是一时冲动,你就不要再气了,气坏身子可不好……”
薛姨妈显然还不解气,直骂道:“那贾蕴是个下作黄子,没干没净的乱闹的,瞧上了香菱,我们娘俩能怎么办,现在反倒是怪罪起我们的不是,天雷劈脑子的没良心的种子,生你不如生个蛋!”
薛蟠见薛姨妈哭诉起来,更是慌了神,连连赔不是。
儿女相劝,薛姨妈情绪缓和不少,见薛蟠还是怏怏不乐,心也就软了,便柔声劝慰道:“傻儿仔,再怎么说,香菱也就是个丫鬟,不值当什么,赶明儿妈再去给你寻几个可心的,你安生些,可别再惹事了。”
薛蟠撇了撇嘴,旁的丫头哪有香菱那般可人。
即便薛蟠心里介怀,可他更在意自家的亲人,忍着“委屈”,应和道:“儿子晓得了。”
见薛蟠被安抚下来,薛姨妈缓和不少,不过仍旧担心薛蟠胡来,叮嘱道:“往后离那贾蕴远些,他如今是天子近臣,可别在招惹他了。”
薛蟠应了一声,即便心里不情愿,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薛宝钗樱唇阖动一下,开口道:“妈,女儿觉得哥哥应该多与贾蕴交往,这对咱们薛家也有益处。”
薛姨妈一脸疑惑的看着薛宝钗,显然不明白薛宝钗为何如此说,而薛蟠则是则是厌恶道:“我呸,那个野牛肏的,谁瞧得上他。”
薛宝钗晓得薛蟠心里有气,过段日子里也就好了,于是开口说道:“那蕴哥儿在宫里办差,想必内务府的人也会给他一份薄面。”
薛姨妈闻言顿时恍然大悟,他们薛家是皇商,为皇家采买,挂名在内务府。
薛家为皇室采买,无一不经过内务府,薛家看似家大业大,可实际能拿出的现银却不多,当然,这只是相对而言。
皇室采买数额庞大,银钱欠缺,自然得寻内务府借银子,买卖成了后,不仅要归还本息,还要从赚取的利钱里划出一部分作为盈余银,以“报效”的名义上缴内务府,表示对皇恩的答谢。
而且不光是皇宫采买,贩盐、当铺、钱庄、古玩……凡是收益丰厚,又需要大量银钱的生意,内务府都有参与,若是与内务府打好干系,对于商人来说,那好处可是大大的。
薛姨妈心有所动,这样的事对落寞的薛家来说是极好的事,家里没个真正主事男人,内务府的态度也愈发的不和善起来,若不是祖上余荫和亲戚们的帮衬,怕不是连采买这份差事也被人拿了去。
“可是那蕴哥儿可不是好相与的。”薛姨妈担心道。
薛宝钗提醒道:“这倒不妨事,多给些利股便是。”
薛姨妈闻言点了点头,先前贾蕴收钱那个利索劲,瞧上去便是个贪钱的,此中或可作作文章。
见薛姨妈一脸赞同之色,薛宝钗点名道:“这是外间的事,还是得由哥哥出面为妥。”
话罢,薛家娘俩一起看着不以为意的薛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