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一场凉。
丁前溪在一抹透凉风中醒来,充当马夫的绝世剑客陈三秋,此时嘴里含着一根狗尾巴草,察觉到车厢里少年起身的动作,将腰间的酒葫芦解下来递过去,语气含糊道:“喝一点暖身子就好,天很凉了。”
男人只是背对着他,对于这场莫名其妙的相逢,觉得有必要解释些什么,“其实我已经在江湖上游历了十年,就是为了找你身后那把剑,这十年间我跑遍了大燕,甚至去了北魏,看了无数柄剑,都没有他的气息。”
“直到这柄剑在广陵冒头,牵引了共计一千三百六十剑杀那个带着斗笠一个劲得瑟的男人?才让我在附近察觉到一丝气息,这才赶到你身边。”
“那道人教你练剑驭剑,大体的法子是没错,可太过刚烈,你这具身体真的很奇怪,先是有人以秘法强开任督二脉,直接贯通你的天门气海。”这位神秘剑客指了指自己的头,接着说,“就是这儿,一般修道之人是从肚脐之下的丹田开始存养元气,剑修则不同,第一窍是开天门海,可你这里不知道是哪位白痴干的事情,如此直接的手法竟然没能让你也变成一个白痴?”
“那道人更有意思,明知自己用出那一剑以后必死,舍去一身六境道家紫气为你强开身体一十二处窍穴,可没凑巧,跟一般修行人不同,剑修其实是窍穴十六个…”
看着先是沉默后是震惊,再复归沉默的少年,男人笑嘻嘻道:“现在知道你这样都没死,该是走了多大的狗屎运了吧?”
“人情易欠不易还,何况他已经死了,把那份人情用在练剑上吧,说不定一个不小心,你会变得很厉害呢?”
丁前溪问道:“所以你到底是谁?”
男人停下马车,扯下嘴里含着的狗尾巴草,缓缓转过身,神色认真道:“你不觉得我是这世上最锋利的剑吗?”
狗尾巴草瞬间挺直,他以手捻草尾,轻轻一弹,整个草根瞬间没入车厢木板内,只留一个随风而动的草尾巴在外。
男人直起腰杆,收敛起所有笑容,嘴角讥讽道:“先不管以后你会不会变得很厉害,当下的你,凭什么握那把剑?”
凌厉的剑意直刺少年而去,五脏六腑皆是被勾动的剑元,丁前溪早已经疼的不能握剑,满头渗出密密麻麻的汗水。
男人看到此景,眼神更加玩味,像是捕到了猎物,却不着急杀死的蛇,一口毒牙正深深地嵌在少年的脖颈里,“一个陌生人偶尔显露出的一份善意,就让你视如珍宝,以至于放下所有戒心,丝毫不防备?”
丁前溪努力地眨眨眼,汗水顺着眼皮流进眼睛里,又干又涩,他努力端坐身躯,死死盯着那个男人,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陈三秋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问道:“是不是感觉自己要死了?尤其是心口,随时都要炸开?”
丁前溪在这一刻其实感觉很无力,那是一种憋屈,怎么是个人都能在自己身上踩一脚?
自己不过想要好好活着,然后为了某个目标努力着,实在办不到的话,爹娘应该也不会怪罪自己,毕竟那是他们都抵挡不了的人…
陈三秋重新扬起笑眯眯的眼神,:“怎么?还要做那个胆小无能的丁前溪?遇见我这样的人便心怀死意?连争一争都不敢?这样的你,便更配不上这把剑了,且先不说配不配这把剑,你先想想…配做你娘的儿子吗?”
车厢里的少女睡得正香,不自觉皱了皱眉头。
这个男人言语扎心,望着少年,高高的个子却藏着一颗懦弱的心,这样的心怎能在剑道上争锋,怎能御这把比仙剑还风流的王字剑?
丁前溪嘴唇颤抖,颤声问道:“如果你是想要这把剑,我给你,你想杀我,也可以,能不能放过她?”
陈三秋铁着脸不说话。
他是真的生气了。
丁前溪在决定出这趟远门之前,其实也多有犹豫,五岁那年父王母后死在了归途上,记忆中救了自己还传授了心法的白发书生也莫名其妙死在了江湖斗争上,后来娶了小锦儿,眼看着她死在了自己的怀里,因为自己,连累了那一家人,可没有人怪罪过自己,因为他们都死了…
陈三秋抓住少年此时已经有些瘫软的身体,将他瞬间甩出车厢,随后更以气机莫名的拳头直击丁前溪的心口,将少年远远地击飞,随后以并指连点四处隐秘窍穴,那是剑修修为之根本,男人动作之快如风雪,停手,看着少年落地。
再招手,那柄剑此时就悬浮在丁前溪的手边上,瘫软如泥的少年,终于肯握住剑,泥人尚有三分火气,心有死意地少年喃喃道:“你们都要我死,我凭什么就得死?”
他手持着剑,想开双臂发出了一声二十年来从未有过的怒吼,枯木尤可向死而生,少年亦是向阳起,“去你-娘的狗屁话,我配不配做她的儿子,关你卵事!”
这一刻的少年终于变得狠劲十足,他抹抹脸,一脚后撤,博杀式起手!
这一剑将以自毁全身经脉,全部窍穴为代价,反正要死,浑身充满悲壮的之意的少年开始奔跑。
死就死吧,随便吧,不想了,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