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那点怒气瞬间烟消云散了。
最后林烟说道,“你们曾经如何活下来的,就继续那样活下去吧。”
他牵起今右的手,“我们走。”
森林里的乌鸦不够养活这么多人,谷邦镇的信仰一日尚存,惨无人道的献祭就依然会持续,林烟没有能力摧毁月亮这个罪魁祸首,更没有办法让太阳照常升起。
在没有能力维持受难者的生存之前,要求对方用生命的代价维护自己的体面是伪善的,他不稀罕。
林烟与今右在黑森林间走了许久,今右甩着蛇尾巴,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
良久,今右抬起手拽了下林烟的手,“林烟,接下来你要去哪?”
林烟前往的并不是木屋的方向,或者说,走了这么久,他们早已不在木屋周围了。
面对今右的明知故问,林烟笑了下,“接下来的目的地还不明显吗?”
他们正朝着黑森林中唯一的城镇前进,城镇内灯火通明,明黄的光点亮了天际的夜,简直像日出前一样。
“你想要结束这个光幕吗?”忽然,今右开口问了一句。
“我可以与你进城寻找空想禁区的位置,我们可以将里面的宝藏全部夺走,只要……”
今右的声音骤然一顿,林烟笑着问到,“只要什么?”
今右一本正经地回答了,“只要你的笑容不要那么虚假。”
林烟嘴角的笑意渐渐淡了下来。
“我的笑容让你不舒服了吗?你这话说得,简直像是情话一样。”
林烟叹了口气,“空想禁区是光斑处理局和灾祸之间的争夺,我们想要稳坐中立的态度,就不能表现出窥视那片地盘的意图,至少现在这个阶段不能。”
“我已经让乌鸦飞进城镇里看过了,城门还是那样许出不许进,却并未更多设防,看来白兰地那家伙的话有几分用,我们从边缘摸进去,应该不会出现意外。”
今右点了点头,“见到白兰地,然后呢?”
“自然是谈合作,”林烟说道,“我不与月亮教派那群人合作,没说不和他一个人谈。”
说罢,林烟转头看向一棵格外粗壮的树,一到黑影触及他的目光快速缩了过去,见没有动静,又好奇地探出头来。
林烟一眼就看到那个人,正是老头贼眉鼠眼地跟了过来。
“所以,你还跟着我们做什么?”
老头被发现后并无惧色,反而兴师问罪一般斥责道,“你要进谷邦城?”
还不等林烟回答,他当机立断地说道,“他们不会放你进去的。”
林烟转身就走,“如果你是来说这些的,那还是回去晾你的肉干吧。”
“我是来劝告你的!他们是些冷血残暴、唯利是图的疯子!不值得任何人的合作和信任!”
城内人与城外人的仇恨,是永不消散的。
起初是信仰的不同导致了矛盾的产生,后来,是被逐出城镇的人不断燃起的仇恨之火。
心中只被憎恨填充的人自然不会活得轻松,他们一批又一批地死去,而城内的人也被如货物一般周而复始地运送出来。
到最后,酿成的自然是着永无止境的世仇。
“你知道那群月亮信徒为什么从不对你们赶尽杀绝吗?”林烟回过头来,对老头说道,“因为你们是他们饲养在城外清理尸体的狗。”
几只乌鸦扇动翅膀在残留的腐尸旁落下,它们尖嘴丑陋的形象与这群人没什么不同。
“你说他们不可信任,其中也包含了白兰地吧?”她将手放在今右头顶,“你认出他是灾祸,你憎恨这群人,为什么?”
老头支吾了几声,竟然说不出理由。
“老头,我相信你的信仰是虔诚的。”
“月光造就了怪物的诞生和人类的死亡,谷邦镇的居民却选择了向灾难妥协,只有你们这些极少数人期待着只存在于他人描述中的太阳。”
“但不是所有人都具有坚毅的意志,有些人信仰太阳,不过是因为月亮已经将他们逼入绝境,叫他们无法苟延残喘罢了。”
“说白了,所谓信仰之争,不过是在狗咬狗罢了。”
老头的神色黯淡了下来,“你说得对,小子,但你听我最后一句嘱托。”
“我是最早一批选择信仰太阳的人,因为月神早已死了,在祂死前,我……曾见过祂。”
“祂曾向我们说出一个诺言——月光的死去并非永恒,当鲜血足以染红月亮表面时,月光,将化作太阳之火重生。”
“这便是我等信仰太阳的理由。”
老人信誓旦旦的宣称反而遭到了林烟的嗤笑,他彻底失望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