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刑部。
刑部尚书鲁重卿位高权重,只负责上朝和处理属下汇报的杂事,已经很久没有亲自升堂审案。
可今日,他不得不重新坐在衙门正中央。
愁啊。
肠子都愁断了。
鲁重卿看着满堂的旁观者,整个人已经陷入自我怀疑。
开什么玩笑……
自己手下的一个主事,居然抓走了圣上刚刚册封的北鹰飞将。
其实抓一个虚名闲职也没什么,毕竟这个飞将涉嫌窝赃朝廷悬赏的重犯,而且还是钦差穆石地的儿子。
但坏就坏在,自己一头雾水,根本就弄不清楚,吴河谦到底是有真凭实据,还是在搞莫须有。
鲁重卿虽然已经很久不再亲自审案,但他一路从刑部爬上来,手下每天做的勾当,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自己养尊处优,手下三个侍郎接连不断的孝敬,哪来的银子?
还不是随便抓些有银子、却没有背景的富贵人,以莫须有的罪名,拿些赎金。
如果证据确凿,那自己也不惧这满堂的大人物。
可万一没有铁证呢?
那事情,可就玩大了。
鲁重卿口干舌燥,又看了眼堂外的人群。
有天网司的人,钟北洪还是个都督,官品虽然不如自己,但权利可一点不比自己少。
刑部上上下下,肯定有人和叛军有勾结,一旦被天网司找到漏洞,自己的属下,甚至自己的家眷亲属,谁都有可能被天网司抓走。
刑部可以莫须有别人,天网司更是行家。
天网司旁边,还站着几个御史。
这群人监察百官,天天想着弹劾别人,平日里就等着各部大员犯错。
一旦刑部污蔑北鹰飞将的事情坐实,别说吴河谦那个小小主事,就是自己也要惹一身的麻烦。
御史的嘴,杀人到刀啊。
兵部的人就别提了,这群莽夫天生护短,再加上边境不平静,圣上重武,这群人各个飞扬跋扈。
张普庆和苏战南应该是死对头,这北鹰飞将是苏战南的人,但遇到问题,张普庆居然来护北鹰飞将的犊子。
除了张普庆,很多居住在皇都的老将军,还在陆陆续续赶来。
真的是麻烦。
还有前堂司的人。
论杀伤力,前堂司算最弱的那一批了。
得罪前堂司,无非是自己在江湖上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会遭遇一些坎坷。
该死,这个北鹰飞将,以前是个江湖草莽。
天网司、兵部,御史、前堂司……这些还都是同僚,有矛盾还可以再商量。
偏偏问题不仅仅牵扯到同僚,还有皇亲国戚啊。
左边的小姑娘,是芸锦公主。
虽说芸锦公主是圣上宠溺的小公主,好在岁数小,比较容易糊弄,可公主身旁的杨嬷嬷,那可是当朝圣上的乳娘,皇太后的闺中密友。
杨嬷嬷在宫里左右逢源一辈子,早已经活成人精,她可不容易糊弄。
如果刑部敢耍什么小花招,皇太后第一个会知晓。
另一侧,还有另一群捣乱的。
一群驸马。
这群驸马爷虽然没有实权,但手里有银子啊。
刑部不少兵卒的饷银,还得指望驸马爷们慷慨解囊。
更何况,这群公主自己也是万万得罪不起。
“下官拜见乱亲王!”
鲁重卿正一筹莫展,突然,又一个大祸患从天而降。
是姜无乱。
只见姜无乱面沉似水,一副别人欠了他几万辆金叶子的阴沉表情,很明显……来给北鹰飞将找公道的。
“见过王爷!”
其余人也齐刷刷行礼。
手下搬来椅子,乱王爷坐在了堂下最中央的位置。
“拜见王叔!”
芸锦公主跑到姜无乱身旁。
“你这丫头,不好好读书,跑这地方凑热闹……”
姜无乱骂了一句,但还是轻抚着小脑袋,满脸溺爱。
“刑部污蔑我的偶像,我要主持公道……”
芸锦公主叉着腰,可气坏了。
“偶像是什么东西?”
姜无乱皱了皱眉。
“就是崇拜的人……”
姜友梁上前,解释了一下。
这个名词,他还是从燕少羽嘴里听到,据说来自秦近扬。
话说,秦兄弟现在什么情况?
听说已经被押到刑部地牢里了……刑部地牢会封禁真气,秦兄弟该不会已经被打死了吧。
“鲁大人,人犯呢?既然是涉及到通缉要犯的重罪,应当早早审讯才对……”
姜无乱没有再纠结偶像的事情,他皱着眉,示意鲁重卿继续审案。
“鲁大人你也别紧张,本王来这一趟,仅仅是关心案情,如果秦近扬真的作奸犯科,那我都不会饶了他……刑部一定要秉公审理,切勿被外人影响公正。”
姜无乱又强调了一遍。
皇朝铁律,皇亲国戚不得干涉律法公正。
所以不管是姜无乱,还是驸马们,都是纯粹的旁观群众。
其他各部的大员们也一样,他们的目得,就是要亲眼看着秦近扬被审。
我们不干涉审讯的走向……但我们要见证公平……
“哼……快点放了秦近扬……”
芸锦公主忍无可忍,指着鲁重卿的鼻子就骂。
“不可无礼!”
姜无乱把小公主的手压下去。
杨嬷嬷走上前,也呵斥道:“公主,你虽然年纪小,但也不可能胡言乱语!刑部是很严肃的地方,咱们要相信尚书大人能明察秋毫,如果北鹰飞将真的有罪,那谁也救不了他!可如果是有人诬陷他,那咱们也要亲眼看着尚书大人沉冤昭雪,让真正的歹人得到惩罚。”
咚咚!
咚咚!
鲁重卿心脏狂跳,整个人都快要炸了。
“鲁大人……从牢里提审个囚犯而已,用得着这么久时间吗?杂家都等不耐烦了!”
这时候,传旨太监又喊了一嗓子。
闻言,鲁重卿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他娘的……
差点忘了,衙门里还有个死太监。
你明明已经传完旨意,还不滚回宫里,留在刑部干什么?
该死。
鲁重卿其实最忌惮这个死太监。
别人和圣上说话,还得找机会,可太监不需要……他时时刻刻都在和圣上聊天啊。
有些事情,本来有时间缓冲一下……可一旦有太监插手,那圣上立刻就会一清二楚……
……
“对啊,人犯呢?”
“我们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人犯呢?”
……
驸马们你一言我一语,各个都不耐烦。
“这……诸位再等等,我已经令人去提人了,很快就来,很快就来!”
鲁重卿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该死。
刚才手下汇报,吴河谦不久前离开皇都,不知道跑哪里办案去了。
根据吴河谦的亲信所言,他得一两天时间才能回来。
鲁重卿虽然亲自出马,但他不能亲自审案啊,得找个替死鬼过来。
吴河谦捅的篓子,当然得吴河谦自己来顶着。
这畜生,偏偏这时候跑了。
刚才找吴河谦,就浪费了一个多时辰,他刚刚才派人去找吴知谦。
你弟弟跑了,那他捅的篓子,就只能你这个兄长来背锅了。
如果北鹰飞将真的是被冤枉,今日刑部肯定得有个人站出来祭天。
吴河谦已经死定了。
但他的死,不一定能平了这群皇亲国戚的愤。
再献祭一个侍郎,应该足够了吧。
苍天啊。
真是命运多舛。
一个区区北鹰飞将, 怎么就认识这么多皇亲国戚。
他一个江湖草莽,哪来这么多靠山。
……
吴知谦府邸。
他正在帮儿子打通经脉,这一次,他大价钱请来一个高手,可以让儿子的根骨更进一步。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比儿子的根骨重要。
“老爷,尚书大人请您过去,有急事……”
家丁匆匆跑来。
刑部好几个兵卒就在府外等候,看表情好像很急。
“就说我不在府上,去向不明,一个时辰后,我亲自去请罪。”
吴知谦摆摆手。
刑部就那些屁事,根本不可能太急迫。
尚书也是个老顽固,就喜欢用这些慌慌张张的理由驱使自己。
急事!急事!
……老尚书屙不出粑粑,也是天大的急事。
再急的急事,能有我儿子急?
……
刑部衙门。
兵卒匆匆回来。
“什么……吴知谦不在府上?”
鲁重卿黑着脸,恨不得立刻诛了吴家的九族。
需要你们卖命背锅的关键时刻,你吴家是集体给我摆烂啊。
……
眼看皇亲贵族们又要发飙,鲁重卿脚指头差点把鞋底扣穿。
“尚书大人,下官亲自去一趟吴府,我不相信吴知谦不在府上……”
这时候,另一个侍郎站出来,凑到鲁重卿耳旁说道。
他知道吴知谦今天给儿子提升根骨的事情。
整个刑部,最开心的人,就是另外的两个侍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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