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中信把目光投向人行道上熙来攘往的人流,黯然说道:“事情已经过去六年半了,可对我来说,却像刚刚发生一样,历历在目,当年我要是能够再快上几秒钟,不,哪怕是一秒钟,都有可能改变结果。”
罗杰抬起头,正色说道:“周总,这种突发性的地质灾害,既难以预料也不是人力所能抗拒的,无须自责。”
周中信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是学理工科的,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每每面对儿子的时候,心里愧疚啊!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无论我和外公外婆给他多少爱,都无法填补、替代那份母爱啊!”
“罗先生,你是做精神分析的,逻辑推导能力应该比我们这些人门外汉要强的多,我想麻烦你推断一下,在那种情况下,雪晴,就是我太太,有没有可能生还?”
周中信用手指戳着罗杰手中的剖面图,热切的说:“你看,塌陷点的正下方50米左右有条暗河,暗河在两公里外的虎背山公园大门旁边汇入三溪河,假如雪晴恰好掉掉进暗河里,对了,她会游泳的,然后被水流冲到三溪河里,是不是应该有机会活下来的?”
罗杰审视着面前的图纸,“不好说啊。即便是暗河上面的空隙存有氧气,可当时暴雨下了一整夜,泥沙俱下水流湍急,暗河的走向又七扭八拐的,人被激流裹带着,不可避免的要撞击到洞壁——所以,机会渺茫。”
罗杰凝视着对方有点狂乱的眼神,反问道:“假如方太太幸免于难活了下来的话,怎么可能不回家呢?假如有人发现的话,必定会报警的,要知道,金先生当时给出的奖金高达500万,那可是一笔巨款呐。”
“不好意思,我失态了。”周中信仿佛从噩梦中刚刚醒来,鬓角出现许多细密的汗珠,“我真的希望这只是一场梦啊。”
一个“梦”字提醒了罗杰,他连忙用一个问题岔开了话题,“周总,你太太有没有堂姐妹,关系特别好的闺蜜,或者姑姑之类的女性亲属?”
周中信微微一愣,反问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罗杰笑了笑,“我想起子瑜的梦,说妈妈不是妈妈,是个奇怪的红脸人,从精神分析的角度来推测,有可能性是孩子经常看到的女性的形象。”
“噢,原来如此。”
周中信恍然大悟,脸上露出赞许之色,想了想,回答道:“我岳父家族人丁单薄,同辈的别说姐妹,连兄弟都没有几个,并且都远在千里之外,很少来往。闺蜜嘛,雪晴读大学那会倒是有那么几个,可毕业后各奔东西了,只是偶尔聚聚而已,我记忆中没有人到过家里来。我倒是有两个妹妹,出事前只来了一趟,参加我的婚礼,婚后基本没来过,后面过来的勤了,是在雪晴出事之后,看侄子的。”
周中信的眼神游离了那么一下,苦笑着说:“姑嫂之间嘛,总是有些矛盾。”
“理解。”
罗杰再次看了看面前的图纸和打印纸,想了想,“这些资料基本够用了。”
“子瑜的事情,就拜托你了!”周中信举起水杯向罗杰致敬,轻轻抿了一口之后,随口问道:“罗先生,接下来你要怎么做?大概要多久能有结果?”
罗杰一边把资料归整好,一边回答道:“我会先到事发地实地调查一下,然后再搜集些材料,时间嘛,也就一两周左右吧。”
周中信摇了摇头,“罗先生,你可能还不知道,搜救结束之后半个月,别墅下面再次发生了塌陷,整栋房子全部陷了下去,后面物业把坑填了,上面弄了些树木花草之类的,给搞成绿化带了。”
“那你和金老先生…”罗杰感到有些诧异。
“物业是征得我岳父首肯之后才做的,他担心等子瑜长大了会成为一块心病,所以原本计划着看看能不能修了个衣冠冢,可是没想到竟然成这样了,唉,人算不如天算啊。”
罗杰点点头,正斟酌着要怎样宽慰对方,耳畔突然响起侍者轻柔的声音,“先生,你们的咖啡点心来了。”
周中信看了看表,笑着说:“时间过的可真快啊,来,咱们边喝边聊。”
罗杰点头表示同意,在轻松愉快的气氛中跟对方攀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