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护送洛寒水去往莫忘岛之时,李观书便是出言相劝高若玉随他归隐青城山修真。但高若玉却是要待天下太平之后才肯前往。
正如她此下所言,楚南风、武望博等人心怀天下百姓安生为念,是为她初心所在。虽知洛逍遥待她情同兄妹,无望能结上情侣之缘,跟随楚南风等人助郭荣一统天下,但能不负自身的家国情怀。
“我道家道心所在,也是匡济天下苍生为念。你随楚先生行事,不仅不违道心,更是有望能悟出道心要义,是胜过随我入山潜修,是故我未曾道破你的身份,与楚夫人相求让你随我入门。”
“眼下龙脉气运易主,大周皇帝有失,国运年祚有损一甲子之数,已是不可挽回。但若再使天下太平时日延后,国运再失二三十年,你可是愿意看到?”
“若是让师兄痴呆二十年,若玉也是无法做到……”高若玉珠泪顿为滑落。
“洛阁主散尽万贯家产,甚至于不惜性命,所护的不仅仅是因为洛公子是他爱儿,更是护住他匡济天下苍生的信念。也因为他的信念,使通宝阁诸多隐世不争的长老,愿意为保护大周国运付出性命。”
“他们与书院的武先生、华先生的牺牲,是为使天下太平的愿念得有传承。但若因不舍洛公子身受痴呆之难,使天下太平时日延后,国运有失,陷百姓于苦难,如何与武先生他们在天之灵告慰?你当知大爱无情……”
高若玉噙着泪花,摇了摇头,“萧师姐至情至性,心中无有胡汉之分,与师兄相慕相知,但想同师兄一起过与世无争的日子,届时她如何会忍心让师兄受苦……?”
萧慕云贯通了四门功法,是可恢复洛逍遥被剥离的地魂。眼见心爱之人受苦,自己便可医治,李观书但想天下间无人可以做到不岀手相救,闻言叹了一声,“我正是担心无法劝服萧姑娘,是以与你商议一策……”
高若玉冰雪聪明,却为猜出李观书言下之意,“先生是要在智苦元神之力散去……先行将师兄救出藏起,不让师姐得知师兄下落?”
“正是。”
高若玉断然摇头道:“让师姐孤苦守望十数年,如此残忍之为,若玉无法做到。”
李观书脸显愧色之中,似有所觉站起身子,望向竹林西向,执礼言道:“无悔子见过师兄。”
话音刚落,高若玉便见一位鹤发童颜,仙风飘然的道人从空而降,但听李观书称呼,心知眼前出现的道人是为谭峭,忙是站起身形,执礼见过,“晚辈高若玉见过仙长……”
谭峭哈哈一笑,望向高若玉,“听观书言过,你根骨清奇,气象自有仙风,果是如此,它日但可悟得道心,得参天人合一妙道……”
高若玉心下却为一苦,“若是‘道心’便是大爱无情,晚辈不修也罢。”
“哦?!”谭峭略是一愣,望向李观书,轻笑一声,“前三日我心神不宁,却是生了来探望师弟的念头,心中但想有什么大事发生,原来是师弟使郡主生气。”
李观书一时苦笑,待谭峭入座之后,便是将高若玉来意转述一番,却也把谭峭听得一脸凝重。
“楚凯夫妇出了险情,却为不知何时归来,‘冷刀’想是凶多吉少,此下无人可以相劝萧姑娘,却是会使她不顾一切救愈洛公子……”谭峭言语一顿,望向高若玉,“贫道问你,你心中深处可是爱慕着洛公子?”
高若玉未为丝毫犹豫,点头道:“是。”
“你可是对萧姑娘生有嫉妒之心。”
“若玉但知情之自然为真,唯有感激师姐,从未生嫉恨之心。”
“为何有如此念头?”
“唯师姐能使师兄欢心笑顔,师兄能为如此,也是若玉所求。”
“那你心中苦是不苦?”
高若玉顿然默言。
“以情入道,世间最苦。你心境但有所历,当知大爱无情……‘无’字的要义所在。”
谭峭缓言道:“洛公子身负使命,所护之道是为天下太平国运,但使要他舍身奉道,他也是愿意。若使因救他使国运削减,他醒来之后,你道他是否会安心?你忧他所忧,喜他所喜,难道愿意让他心中抱憾?”
高若玉心知谭峭所言在理,但想让萧慕云孤苦守望十数年,终是无法接受,一时间悲苦难当,珠泪又为纷涌而出。
“先将洛公子隐藏起来,是为与道门之人一段时日,寻求方法,使洛公子恢复地魂而又不使劫道重生。”
高若玉一喜,“仙长是说……有神通大法可以做到两全之策?”
“道门之人言以天下苍生为念,对于佛劫之事又诸多顾忌,却是出现了眼下的局面,是为愧对苍生。但要寻策使洛公子脱离苦难……”
谭峭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又道:“贫道此番回去青城山,便召集诸道友谋策,若使一年内不能寻出对策,便让洛公子回萧姑娘身边,但想楚凯夫妇在此期间也会归来,届时当会劝萧姑娘知晓大义所在,不负武先生等人的愿念,知晓洛公子的使命……”
高若玉对于萧慕云一年后如何决择却是不敢猜断,但知道门之人见多识广,或是可以在一年内寻出方法,心念一动,“救出师兄,且让晚辈照应于他……”
李观书接言道:“由你照应洛公子是为妥当,不过智苦元神散去之日,萧姑娘未见不得洛公子,必会以为被智光带走,届时必会四下寻找,你若不相陪左右,却是会让她心疑。”
高若玉点了点头,“先生所言若玉也是想到,届时当会安排心腹之人照应。先生若有担心,当可屈居荆南与师兄一起……”
“那一年之后,你可是要随我去青城山?”
高若玉摇了摇头,“若是日后师姐选择不为相治师兄,若玉当是要陪师姐照顾师兄到痊愈之年。”
李观书一愣之下,旋而哈哈一笑,“甚好,甚好,但如我心,但如我心……”
李观书当年牵心于爱侣,寄情于爱侣相赠的黄狗,相伴十余载,直至黄狗被沈连城手下所杀,才肯披上道袍修真为念。
谭峭心知李观书放下情念的原因,闻言微微一笑,“去青城山何时皆可,不过从现在起,小师妹当要修‘平龙认’功法了。”
但听谭峭以师妹相称,高若玉一时目瞪口呆,“这、这如何使得……”
李观书笑道:“如何使不得?当日师兄收我入门便是如此,我‘玄都门’的规矩是十五岁之内入门以师徒见论,超过十五岁就是师弟、师妹相称了。”
“当要与我家先生、师父言明此事方可……”
“此事日后我自会与楚凯言明,”谭峭点了点头,“我此下便回青城山,师弟与小师妹且去青龙山一趟,与那明无大师交待实情,届时也好安排行事……”
话音未落,谭峭身形一闪,顿然已是不见踪影,李观书取下酒葫芦,“师妹且候片刻,我去将酒打满再为启程……”
江州离巩县有一千五百余里,二人从已时赶路,到达青龙山之时已是第二日卯时。
守在龙脉山洞的明无,方常胜二人,与李观书从未谋面,在高若玉引见下,相互见礼之后,明无便道:“小僧对堪舆之法只是略为通晓,但恐猜断有误,还请李先生施展神通再为细查一下。”
但知‘平龙认’望气之术不输‘漏尽通’神通,明无实诚之人,担心自己猜断有误,便是直言让李观书再为细查一番。
事关重大,李观书也未作谦虚言论,施展‘平龙认’神通细查之后,言道:“但如大师所断,青龙峰之处的灵穴是与这龙脉大运阴阳契合,无有‘易气金诀’与‘地脉回朔经’,天下间无人可以改变龙脉大运易主。”
方常胜心头一痛,“那先生可知易主之日?皇上的子嗣可得安生?”
“智苦布了瞒天之局,已是难以从天象窥望夺取大运之人何时登基……”李观书摇了摇头,望向灵穴上枝叶全无的树干,沉吟道:“此龙脉大运临于太祖皇帝身上,可惜当今皇帝未是他的亲嗣,又恰好身应佛劫,被劫道先为抢占灵穴,至使灵穴未认当今皇帝为主。而今灵穴不仅被夺,又为易位,当今皇帝的子嗣无有余泽可承,但有血光之灾……”
“那如何可护皇上子嗣?”方常胜心头一震。
“谋夺大运之人想是知道自身得到大位,是得益于楚先生与诸位顾全天下太平大局之念。届时可寻去直言与告,若使伤了当今皇帝子嗣……”
未待李观书讲完,方常胜点头道:“多谢先生提醒,方某知晓如何行事了。”
李观书心中一叹,“此下智光想是已离开青龙峰灵穴所在,二位无有必要守住此处,且待当今皇帝身后八十一日再来。贫道但可先用‘平龙认’术法将此处遮掩起来,以免日后气运为人所坏。”
明无与方常胜心念天下太平,虽说龙脉大运易主,却是不敢让气运有所流失毁坏,只是苦于自身无有神通遮盖龙气,此下闻言心头一喜,自是点头应好。
待回到开封之后,在郡主府西厢落脚休息的李观书,便是将明无邀到自身房中相谈,告知将洛逍遥先为救出隐藏起来的打算。
明无但知大局为重,纵使心中百般不愿洛逍遥、萧慕云受苦,也是不得不点头答应配合李观书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