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恩师突是想去杀了毒书生,计某但想师妹是受蛊毒所惑,身受凄苦而不知,岂能陪那狗贼失却性命……便向恩师苦苦哀求。”
“可恩师言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日若‘负情蛊’流传下去,亦是会造成更多人伤害……唉,却未料真的害了慕云姑娘。”
楚南风与穆道承闻言相顾一眼,此下自也明白萧慕云中蛊一事与他有干系之说的缘由。穆道承望着脸有愧意的计经海,叹道:“换成老夫,也是不敢杀那狗贼,想不到令师如此胸怀,倒是令人佩服,计先生不必觉得有所愧疚。”
“师父、先生……”此时但闻许闻香呼声,楚南风举目望去,却见她已是扑向亭中马希兰的怀里失声痛哭。
计经海叹了一口气,扬声问道:“许姑娘,是否是慕云姑娘醒了过来?”
许闻香止住哭泣,摇了摇头,“前辈你离开久了,晚辈担心万一师妹醒来不知如何照顾,故而寻来……”
此下楚、穆二人也是明白计经海半路相拦的用心,不仅是来告知“负情蛊”的毒性,还有一个原因……是恐他二人悲愤之下,弄出动静惊醒了萧慕云,楚南风感激之下,复是对计经海施礼言谢。
来到易无为当初所建的木屋地方,楚南风夫妇但见木屋后面加建了一排五间的木房,靠东面每相隔丈余建有一幢木屋,共有三座,房屋两侧皆栽种着青竹,被四周有半人高的木桩围成了院落。
二人心知是许闻香在他们离开后所建,却是相视苦笑,此下若非萧慕云中了蛊毒,自是会欣喜不已,大赞一番。
此时院井中间的石桌边上坐有一位壮汉,在他面前的草地上躺着一个满脸青肿、口塞布团之人,而洛逍遥正盘脚坐在东面正中一间木屋前,神情但见恍惚。
楚南风与穆道承相视一眼,二人皆是心猜萧慕云正是在洛逍遥身前屋中,也未与他招呼,便是疾行入屋,以他二人的修为自是无声无息。
只见萧慕云躺在木床之上,听其呼吸似是熟睡,但眉头微蹙,脸色时白时红,却似在梦中挣扎,楚南风心念一动,食指轻触萧慕云右手脉博,神念一张,气机缓缓潜入她的体内,良久之后朝穆道承点了点头,一同退到屋外。
洛逍遥但见楚南风与穆道承归来,心神已是大定,见楚、穆二人退出屋后,无言俯首跪拜,楚南风知他心中内疚,伸手将他扶起,望向计经海,低声道:“有劳计先生先代为照看……”
计经海知他有事询问洛逍遥,便点了点,也未作答。
楚南风引着穆道承与洛逍遥,转到南面那一排木屋前,在屋前一丈处亦有一张石桌,楚南风来到石桌边上站定,先请穆道承入座,转而望向洛逍遥,使了一个眼色,言道:“逍遥,你且将事由经过道来……”
洛逍遥但见楚南风背向穆道承,给自己递了一个眼色,一怔之下,旋即明白楚南风意思,他心猜萧雁北之死楚南风已是知晓,而穆道承应是不知,但想此下萧慕云中蛊,实是不能再让穆道承知晓萧雁北死讯。
却又不知如何解释自己与萧慕云一前一后来到仙女湖,一时怔住神情呆愣。
穆道承只道他伤神于萧慕云中蛊,叹息了一声,指着木櫈道:“事情已经发生,你莫要伤心,大兄弟,且与逍遥坐下再说……”
洛逍遥忙一回神,心念急转之中,望向楚南风,“师父请坐,弟子站着便可。”
待楚南风落座后,躬身执礼言道:“那日……那日师姐与师妹去往湖西村上,只余弟子一人在这岛上……想是翠儿被掳之后……”
“翠儿被掳……是齐舟生吗?”楚南风大为吃惊。
洛逍遥尚未作答,但听穆道承身上骨骼关节‘啪啪’作响,沉声问道:“是那个忘恩负义的狗贼使人害了慕云吗?”
洛逍遥一怔,旋即明白应是师父楚南风告诉他许闻香的事情,便是点头应道:“是与他有关……是他的恶妇使计害的。”
“他的恶妇?”穆道承一愣,想是知道自己心急,便道:“你慢慢道来……”
“是。”洛逍遥点了点头,接着言道:“想是急于追回翠儿,师姐与师妹只是让阾里之人行舟来岛告知,弟子……弟子便是耽误了一个多时辰,待弟子赶到韶州,师妹她们却已是着了暗算。”
他此下自是不敢如实相告与萧慕云二人先后追到韶州的真实原因,只得言谎相骗,楚、穆二人但知他实诚,虽听他言语有所支吾,却不见疑。
瞒过开头之后,下文也自通顺,洛逍遥接着便将到了韶州之后所见所闻如实言出,楚、穆二人自是不知他与萧慕云到达韶州相差七八个时辰。
当听到计经海七年前曾守在金乌寨,诛杀“五毒门”弟子,与‘毒书生’一战之后却是离去隐在客栈之中,楚、穆二人阅历丰富,闻言大感蹊跷,顿感其中必有缘故,又听到计经海眼下又想去杀了毒书生,二人更是惊疑。
穆道承略一思索,言道:“计先生心志坚定之人,若非此中另有变故,定是不会无缘无故放弃诛杀五毒门门徒。在慕云中蛊之后……又想去杀毒书生,其中应是大有隐情。”
楚南风点了点头,“他守在金乌寨杀那五毒门之人,想是因为向前辈的原因,心中不舍得心爱之人死去,又恐毒书生将‘负情蛊’外传,才守在金乌寨杀他门徒,不甘之下也是给毒书生警告。”
穆道承接言道:“应是如此,以他的武功若非忌惮其师妹的生死,杀毒书生应是不难。至于毒书生找他相斗,使他受伤想是不会很重,决不致中途放弃诛杀五毒门门徒的想法……其中原因想必不便……”
顿了一下,站起身来,望向楚南风,“大兄弟,走,随老哥一同去向计先生请问一下。”
楚南风心猜计经海或是有事不便在洛逍遥面前言及,闻言便道:“前辈在此等候便是,晚辈与逍遥过去相请即可。”
三人所处的之处与院中石桌相距十五六丈,中间隔着易无为最初所建的木屋。倾刻间楚南风与洛逍遥便行到了计经海面前,楚南风对着坐在石桌边上的计经海行礼道:“楚某有一事不解,烦请计先生移步相询。”
计经海略一迟疑,点了点头站起身子。又听楚南风对着洛逍遥道:“你与师母一起看护慕云,若是慕云醒来,到屋后告知便是。”
洛逍遥此下心猜是有事不便让自己知晓,心中虽也想知道,却是不敢违命,只得躬身行礼:“弟子遵命。”
楚南风望向正中木屋门口的马希兰,微微一笑,引着计经海走向后院木屋。待计经海落座后,言道:“楚某刚刚探了一下慕云的气息,其灵慧魄受惑挣扎,牵引心魂游移不定,想是心境已受蛊灵所蚀。”
计经海只道楚南风只是抱丹大成修为,此下听得他对萧慕云病情诊断,与自己师父向啸天当初诊断向素素之时无异,方知楚南风已入了元婴,心下大是吃惊,自是未料到与自己年龄相若的楚南风已入元婴之境。
“波涛无风不起,心境由识而生,或喜或悲,或笑或泪。但凡心志坚定者,其神魂控制意识,可以做到喜怒不行于色,楚某不才,以为这蛊毒或是有可解之法,不知尊师向前辈当初如何认为?”
“楚先生高见,计某当是佩服。”计经海肃然道:“家师当初也曾言道,这‘负情蛊’并非天下任何之人中蛊,都是会受其所控,若计某师妹是神念境大成,便有八成把握破去蛊毒之惑。”
“五毒门的‘银龙蛊’,中了可使人立时毙命,‘阴阳蛊’蛊虫寄生于人的五脏六腑,迫人听命于下蛊之人,‘负情蛊’却是蚀人心魂,消人心志,使人自己心甘情愿为之所驱,但若心志坚定者,加上修为是神念大成,家师认为是可以破去蛊毒。”
“可惜师妹自幼娴静,武学不甚入心,中蛊之时只是固元小成……”计经海顿了一下,迟疑片刻,又道:“但慕云姑娘虽是归真大成,却也非是能破去此蛊灵之惑。”
楚南风点了点头,“以慕云的修为若是能破去,也不至于中蛊后昏迷了一天一夜,自是可以在中蛊之时逼迫蛊灵,不使其侵入心脉。”
“尊师可曾想过,但若使药泄去体内淫毒,再以尊师的修为,用气机帮令师妹压制蛊虫,迫其退却心脉……”
“楚先生所言的方法,当初家师也曾想过,但此蛊虫恶灵之识已是认主,且嫉毒无比,若是与外人合欢,其蛊灵也会立时发作,让中蛊之人倾刻毙命,而用药物泄去精血邪火,亦会如此。”
“哦?”楚南风一时疑惑。
“当年药王谷的苗谷主是如此诊断……”计经海接着言道:“故而家师最终放弃此法。”
楚南风与穆道承悚然相望,他本也是想找药王谷之人,借用药物泄去蛊灵所布的淫毒,再凭自己的气机助萧慕云迫出蛊虫,但听是苗长宁所断,想以药物泄去淫毒之法已然是无望,不由的心中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