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平军倒是越战越勇,一直战到傍晚,申耽回报说只有不到三百人仓皇逃走,其他人都被尽数斩杀,大量的人头堆积一地,这次的斩获极大,堪称曹军平叛之战第一场大胜。
夏侯霸喜上眉梢,看着叛军抢来的大量财物,他忍不住搓了搓手,咧嘴笑道:“若非云将军援手,我等今日已然尽数葬身敌手。
这些财物,末将一丝一毫不要,请将军带走赏赐手下儿郎吧!”
战后给手下士卒一个发泄和发财的机会几乎是天下所有军阀的共识。
斩杀了这么多叛军,关平军手下都出了一口恶气,现在就看着财物怎么分了。
众人都眼巴巴地看着关平,等待着关平的决断,夏侯霸也想趁机看看关平对财物的分配是否合理,这是评判名将的重要标准。
关平环视四周,见家家户户屋门紧闭,全城百姓各个关门闭户,大气都不敢穿,于是朗声道:
“蒯异度何在?”
蒯越恭敬向前领命。
关平道:
“这些财物都是从蓝田百姓手上抢掠来的民财。
汝速速寻找蓝田县中官吏,按照府库之前的账目,将原本官仓的钱粮赏赐给全军士卒。
这些民财,也要按照民籍账册分发,决不可侵占掠夺。”
“啊?”夏侯霸一愣,随即脸色大变。
夏侯渊之前说过,带兵这种事无外乎仗怎么打、赏赐怎么分、兵卒怎么管。
其中赏赐怎么分是重中之重。
曹军过境肯定要抢,就算平叛,进城之后肯定也得让手下士卒有个发财的机会——天兵帮你们这些百姓打跑叛贼,让你们不用从贼,再问你们要点钱粮不过分吧?
关平进城之后没有让士兵抢掠已经是难得的治军有方,在曹军之中军纪已经绝对算名列前茅。
可他居然还要把这些钱粮都分了……
这不是作践好东西吗?
夏侯霸记得抓耳挠腮,他本以为关平只是出少部分钱粮分给城中的大户以安民心,可没想到蒯越居然坚决执行关平的要求。
他找到了叛军懒得抢的账目,将之前蓝田县积攒的存粮尽数分给关平、夏侯霸两军士卒,又按照民籍账册上蓝田百姓的人数,将抢夺来的财物挨家挨户发放。
关平军的士卒挨个砸门放粮的时候,百姓毫无天兵到来的喜悦,甚至各个抱在一起大声嚎哭,申耽和颜悦色地说着我们是来给你们放粮的,更是吓得那些百姓纷纷叩首求饶,表示我们不要,求求各位上官饶命。
申耽哭笑不得,提小鸡一样抓出几个百姓,扔在路边,硬是将一袋粟米扔在他的手上,怒喝道:
“拿着!不拿是不是?老子把你的头拧下来!”
他的长相实在是太过凶暴,吓得不少人当场就晕了过去,他手下的士卒各个笑得前仰后合,也只能闹哄哄的将装米粮的麻袋扔到各家门前再离开。
关平在夏侯霸的陪同下漫步城中,只见不少人家都遭到了灭门屠戮,举家遇害,心中连连感慨。
从董卓开始,关中就一直饱受战火之苦。
百姓坚强地在这里求生,可他们等来的却一直都是这种惨烈的结局。
这天下,什么时候才能彻底平定下来啊。
“云将军啊。”夏侯霸倒是没有关平这样的多愁善感,他觉得自己应该好好教育一下这个比自己小很多却已经早早坐上高位的勐将,“这么多钱粮,分给这些人,岂不是可惜了?”
“此地没有名士,谁会传颂将军的恩德?
我们这就去长安了,料将军以后也不会来蓝田久住。
施恩于人,总得图点回报。
咱们这走了之后,也没什么好处,何必呢?”
“我知道将军仁善,但慈不掌兵,有这些赏赐,士卒更士气高涨——适才我还看到蒯异度将钱粮分给了几个七八旬的孤寡老者,难道将军还指望他们下辈子再来报恩吗?”
关平笑了笑,对夏侯霸的疑惑毫不见怪。
“仲权兄听过当年的汉军吗?”
“呃,听过。”
“我听父亲说,当年大汉出塞远征,万民争相从军,男儿誓死卫国。
便是平定黄巾之时,听说大儒卢子干到来,百姓纷纷箪食壶浆迎接王师。”
“这才二十五年过去,百姓畏惧王师如畏惧盗匪,民心不向,与这些胡人有什么区别?”
夏侯霸仍是心中不服,他摇了摇头,还想再辩,关平叹道:
“我麾下都是百姓子弟兵,不要放手大掠的贼兵。
仲权现在想不明白,以后一定会想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