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徽言知道这次出手会彻底伤透徐初容的心,父女之间的那道裂痕永远都无法修复,但从碧湖别院返回建安城的路上,他始终未曾表露出任何怅惘之色,只是双眼微闭养神。
“父亲,小妹她……”徐熙欲言又止。
徐徽言依旧闭着双眼,淡淡道:“她不会有事。”
徐熙轻叹一声,不再多言。
马车驶入建安城,然后径直转向南城皇宫。
大庆殿偏殿中,庆元帝、冼春秋和方谢晓皆在。
徐徽言缓步走入殿中,毕恭毕敬地向皇帝行礼。
“首辅无需多礼。来人,赐座。”
庆元帝面色稍显不自然,毕竟过往十余年间他对清河和徐初容的喜爱做不得假,但如今清河那孩子远离故土孤身入梁,徐初容又被利用了一次。虽说这次是徐徽言主动开口谋划,他身为天子乐见其成,心里难免会有些愧疚。
徐徽言面色如常,谢恩之后坐在左首,目光扫过对面的两位军机大臣,随后望向皇帝说道:“陛下,假情报已经送往江北,由小女按照她和北面的约定拟文,全程没有纰漏,想来可以骗到裴越。”
庆元帝微笑道:“有劳首辅。”
徐徽言垂首道:“不敢。”
对面冼春秋亦感慨道:“首辅大人计谋深远,实乃国朝之幸。其实前年听闻徐姑娘从江北回来之后,时常与一些世家大族联系,老朽便预感到这是首辅大人的一招暗棋。”
徐徽言面无表情地道:“若非如此,不足以取信北梁君臣,尤其裴越那种城府深沉之辈。”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徐初容与裴越的交际根本瞒不过有心人。从当初她跟随使团北上梁国与裴越相识,到后来两人在东林文会上的纠葛,以及她安然无恙从北岸蒲圻城返回,都能说明她和裴越之间必然有故事。
至于她回来后结交世家大族、在朝中安插亲信之类的事情,如何能避开庆元帝和冼春秋这些人的视线?
换而言之,徐初容能在回来后继续和北面互通往来,皆因徐徽言的默许和纵容。否则以清河徐氏家主兼当朝首辅的能量,想要隔绝她与外界的联系轻而易举。
徐徽言之所以要这样做,不过是希望徐初容取得裴越的信任,在最关键的时候倒戈一击。
此刻这位首辅大人的面色不太好看,庆元帝完全能够理解,毕竟徐初容是他最疼爱的女儿,为了国朝安危不得不这般行事,但心里肯定会有内疚之情。
一念及此,庆元帝岔开话题道:“接下来要如何安排,众卿畅所欲言。”
方谢晓意味深长地道:“陛下,臣认为现在最重要的便是等。”
庆元帝望着他问道:“等?”
方谢晓从容地道:“是。陛下,假情报送到北梁君臣手中需要时间,他们做出相关的应对也需要时间。等北梁将防御重心转移到西、中两线,我朝便可以采取下一步行动。”
众人皆知,正北面江陵城到汉阳城之间会是北梁边军守御的重中之重,这两座坚城里合计驻扎着八万大军,再加上左近三座辅城里的守军,总兵力达到十万。天沧江北岸,昌平大营、祁年大营、镇南大营、固垒大营、尧山大营从西往东一字排开,镇守着延绵两千余里的大江防线。
徐初容发往北面的伪造军情里,周军将会在防备南岸梁军的前提下,集结重兵从天沧江上游强渡,然后深入梁军防线的后方发起攻势。
在裴越收到这个消息之后,梁军北岸的防御重心必然会侧重西面思州一带,东面沿海的尧州防线肯定会出现空虚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