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士子彷佛达成了无声默契，就想看秦落衡在台上出丑。</p>
秦落衡面无异色，旁若没有察觉，盘膝坐了下去，顺势拿起放在身前的铁喇叭，彷佛真要开始论道起来，全然没有把台下士子的反应放在心上。</p>
众人眉头一皱。</p>
这时。</p>
终于有人按耐不住，开口道：“对于这次士子盛会，吾等可谓十分重视，而秦廷起初也给与了极大尊重，不仅有朝臣参加，更有朝廷三公参与审阅，按理而言，这是一场规格极高的盛会。”</p>
“何以是你来主持？”</p>
“你年岁不满二十，也知自己才疏学浅，何以配得上登台？何以能让这么多名士苦等，何以让天下民众叹服？”</p>
“我等前面如此重视的参与，本是期待一场高规格的士子盛会，结果却是由一个不谙世事的黄口小儿操持，如此虎头蛇尾，岂非让人啼笑？”</p>
“我等之所以能入列，是在万千士子中脱颖。”</p>
“你何德何能能登台？”</p>
“你需给我们一个说法，至少要证明你有能力登台，亦或者你有足够的资历站在我等面前。”</p>
“不然……”</p>
“与我等坐而论道，你还不够格！</p>
！”</p>
秦落衡没有起身。</p>
坐着道：</p>
“你所说之言，合不少人心声。”</p>
“我为何能出现在这里？为何能操持这场盛会？为何能跟你们坐而论道？”</p>
“这自然是有原因的！”</p>
“诚然。”</p>
“这场盛会并非由我提出。”</p>
“但这次盛会的主题‘文明立治’，即你们所说的‘大治之议’，却是由我提出来的，或许陛下是听闻了此事，故而特许我来操持这届士人盛会。”</p>
“我非是无所不学，明思苦背之人。”</p>
“也没有自成一家思想。”</p>
“自古操持盛会之人，都得是入门须正，立志须高的大师。”</p>
“大师，乃大智慧者！”</p>
“其关系于国脉盛衰、学术兴废者。”</p>
“不仅在能承续先哲将坠之业，为其托命之人，而尤在能开拓学术之区宇，补前修所未逮。故其着作可以转移一时之风气，而示来者以轨则也！”</p>
“若与稷下学宫时邹衍、淳于髡、荀子等人相比，我自然没有半点可比性，既没有思想与学术的境界，也没有开山之功，更没有建立新学术、发凡起例、树立典型。”</p>
“但若说我真的毫无才能。”</p>
“却也不尽然。”</p>
“你们桉几上的墨、纸，竟皆出于我手，我的确文章不显，但对士人，或者说对天下文脉的推动，却自认还有一点影响。”</p>
“再则。”</p>
“这次盛会的一切都是我拟定的。”</p>
“你们中不少都有改名换姓，因为你们有一些其实是反秦的，但是我力排众议，准许你们参与，还有一些本是亡人，亦或者还被关在牢狱，也是我特许参与的。”</p>
“你们惊叹盛会的规格。”</p>
“殊不知。”</p>
“之所以能达到这等规格，是我向始皇建议，不拘一格择选人才的，为的就是能举行这样一场世间罕有的盛会。”</p>
“天下大议。”</p>
“自当要海乃百川！”</p>
“我一力促成，何以不能上台？”</p>
乐叔道：</p>
“此言差矣！”</p>
“你纵然有千般理由、万般借口，也难掩一个事实，你只是一个医家博士，且不说台下有张苍、沉逞这等名士朝臣，就算是博士仆射，身份地位也远在你之上。”</p>
“何以轮到你在台上大放厥词？”</p>
“非是我无礼。”</p>
“而是你的辩解难以服众！”</p>
秦落衡点了点头，又摇头道：“言之有理，却也无理。”</p>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p>
“承蒙医家厚待，推我为医家博士，成医家博士之后，我不敢生有半点懈怠，一直致力于学问，唯恐辜负了医家期待。”</p>
“张苍、沉逞之才，我不及也！”</p>
“周仆射的官职，也的确在我之上。”</p>
“但……”</p>
“此一时非彼一时。”</p>
“这次士子盛会立意高远，因此不会太过注重官职、学识，而是要有敢为人先、敢破旧立新的胆识，在这一方面，我自认比在场诸位都更合适。”</p>
“在场诸位，学问都远在我之上，对文明立治也有各自的独到见解，但在我提出文明立治之前，你们有多少人想过治理之道？又有多少人想过治国建设？”</p>
“你们不少人过去想的最多的……”</p>
“恐怕是亡秦吧！”</p>
“毁灭永远比建设简单的多。”</p>
“而大秦也时刻面临着各个角落的窥视。”</p>
“但这个天下终究是需要有人去建设的，我提出文明立治，便是想让汝等在思考毁灭之道时，不妨也去想一想建设之道。”</p>
“若能让诸位冷静一下，这个位置，我自认是坐得。”</p>
“诸位认为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