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起他,自然是好的。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按理来说,公主殿下是个女子,既戳破了他存着的那个龌龊念头,再如何大度,也没可能真正原谅他。
谁知道,长风公主就这么轻易地揭过了此事——这是为何?
见对方明显在转动心思,长风也不出言打断,静静立于一旁。
直到寒食自己重拾话题,“此前我特意去了一趟那人的家乡,所探听到的东西,全在这儿了。”说着,递给长风一个细长的筒状物,封口处滴着红蜡。
长风连忙接过,拿到羊角灯处,熔了蜡,取出里面的牛皮纸卷,展开端详。
“魏氏一族,自六朝起就是会稽四大门阀之一。当然唐时便有衰落之势,可仍算得上是江东望族。谁承想,现如今子息多不成器,以至于还有卖儿鬻女的。像送去给人为奴做妾的,都不算最差,据说还有女儿家为了替父兄还债,就地沦为暗*娼——尚未出阁就披红挂绿,迎来送往的…… “
自顾自絮叨的寒食,说到这里便不由止住了话,悄悄去打量长风的神情。
只见她眉头紧锁,嘴角也抿成了一条线。像是在极力克制某种情绪外露。
到底是闺中女儿,哪里听得了这种事情呢?
寒食暗自叹了一声,不过旋即便否认了自己这个念头。
他在心里将头摇得像波浪鼓——
这个公主,绝不能当作寻常闺阁女儿去看待。
自己吃了一堑,当长一智才是。
“多谢。”不知过了多久,长风终于将视线从牛皮纸上离开,她将它重新卷好放回筒中。神情也恢复了一贯的平静。
“公主还需要我再做些什么?”寒食不知自己为何就冒出了这么一句。
不过这句话显然牵动了长风的心思,她抬眸,欲言又止。
“殿下请讲。”
“你师父……”长风老调重弹,“究竟出了什么事?”
为何一应事宜,皆由你代劳?
只是这后一句,她没有直接问出来。
不过寒食并不傻,很快便品出了这层意思,脸上随即罩了层薄冰,“看来公主还是信不过我。”
张口“你师父”闭口“你师父”的。
怎么,他的办事能力,是哪一点不及师父了?
寒食有些不服气。
面对他的质问,长风并没有否认,相反更是将话挑明了说:“你既称墓为‘师父’,那便是有师徒之谊在的。可你与我之间,到底是素昧平生——我纵使欣赏你的才干,也无法理直气壮地要求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为我效力……寒食,你明白吗?”
这一番话语气真诚不加矫饰,令他不由地为之动容。
寒食,这似乎是她第一次这样唤他的名字。
片刻的失神过后,寒食低低道:“公主不若从今以后,交托我办事,就像交托吾师一样罢。”
“那怎能一样?”长风脱口而出,她旋即反应过来自己的微微失态,别过脸去,低低道:“令师于你有恩,我却没有。
而我所交托之事,不说有十二万分的凶险,桩桩件件也绝非易事……
不知得给你怎样的恩惠,才能劳你这般奔波……”
“那么请问公主殿下,”寒食打断了她,“你给到我师父的,是怎样的恩典呢?”顿了顿,又道:“学成文武艺,售与帝王家。公主殿下如何赎买了我师父,那么就以同样的条件,来赎买我罢!”
既然师父不曾为他解惑,那么就让作为另一方的长风公主,来告知他真相吧!
岂料长风听了他的话,竟露出了与师父神似的怔忡神情,仿佛一下子陷入了很久远的回忆之中。
良久。
才听到长风幽声回答:“你师父,我不曾赎买过他。”她浅浅一笑,“是他看我可怜,自愿帮助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