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神地呢喃着,他转过头,怔怔地看向雷德:
“我已将身躯献给群星,现在,如果你若能用我的剑法击败我——那么,凡人的剑术便是有意义的。”
“是的,同为超凡者,你用我的剑术击败了超凡者的我,那么,凡人的技艺还没有输!”
“凡人啊,至死不曾被打倒!”
“还没结束,这一切,剑的时代,还没有结束——”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当啷。
雷德的剑刃垂下在地,他的瞳孔溃散,浑身被重重压迫,甚至无法直立。
拉莱特的身形,彻底倒下,他的身躯逐渐蜷缩、受挤压扭曲。
嘎巴——嘎巴————
曙光降临大地,但是某种比黑夜更为沉重的压力降临在了人间。
拉莱特的身躯上不再有一丝辉光,刚刚和他争斗许久,爆发出毁灭城镇的破坏力的群星剑仕,在短瞬间被挤压、熔化、渗透进入了大地。
“喝……呼……喝啊!呼——呃啊——”
雷德扯着喉管,空气太过压迫凝固,他完全无法呼吸,身旁的米哈伊尔突然尖叫起来,却无法巨大化,它朝着某种存在低吼嘶鸣,作出警告。
啪!
下一刻,米哈伊尔就被打回了幽灵化,雷德急忙将它收回了收藏馆,他抬起宝石瞳,朝着前方看去。
黑棺。
雷德脑袋一片空白:怎么会这样?它不应该在地下墓穴中吗?
难道是他的以太之血,触动了黑棺主人?
他看到了黑色的棺材,静静地陈放在大地之上,天空中无数的游魂发了疯一般,不断地朝着外界逃跑。
‘滚回去!若是他醒来了,谁都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四面八方回荡着奥尔克里昂的愤怒吼声,那些惊恐乱窜的游魂一个个撞向高空,借接着又被无形的力量驱赶回大地。
黑棺材……【皇帝】。
“噗——呼啊!”
雷德举起短剑刺进胸口,胸腔内这才解放了呼吸,他来不及多废话,身体立刻被来自【皇帝】的压力重重压倒。
吱嘎嘎嘎嘎砰!
他的假腿被压迫拧弯,还好这个时代的假腿没有链接到神经上,他没有感受到那种可怖的痛楚,雷德满头大汗,他甚至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快没有。
【该怎么做?是推开棺材板持续唤醒皇帝,还是赶紧跑?】
不,只能选前者!
【奥尔克里昂已经和我结仇了,想在祂眼皮子底下撤离很难。但现在好不容易出现个能让祂畏惧三分的皇帝。】
【皇帝】的黑棺材内根本看不到价值的光芒,雷德心底立刻有了数。
【如果还想全身而退,那就只能挑起来他们之间的争斗,趁乱离开。】
他顺手手中荡起法术灵光,捏碎了一头瞎胡乱窜的游魂,同时杵着剑身,朝着黑棺材一步步往前艰难地行走。
很快,雷德便意识到,这根本不是压力或者重力。那神秘的无形力量是在阻滞一切,阻止任何安敢进犯黑棺中的【皇帝】之人。
‘皇权至高,不可僭越。’
雷德越是向前,心底越是浮现出这种想法。
【皇帝】的能力,是威严无上的,是不可质疑的。即便只是靠近,也要承受压力和阻滞。
无数的游魂和他一同在试图靠近黑棺,但那些家伙一瞬间就被阻滞的力量挤压粉碎。
雷德越是靠近,他的身躯越承受的压力越大,这种压力是四面八方裹挟而来的,就好像把自己塞进了不断收缩的盒子里一样,他只能伸出左手盖住眼睛,以防止眼球因为内部的压强过大被弹出去。
无数的游魂哀嚎着挤入这必死无疑的行军中,奥尔克里昂越发慌张,甚至驱使着那些纸片怪物也一同加入进来,雷德的行路便被这些家伙卷曲挤压的尸骸渐渐铺满覆盖,他的行路更加困难,在这种紧迫的环境下,他连动脑子都会感觉有人拿锤子朝着他的脑仁狠敲。
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
他很顺利。
他虽然也遭受着大量的压迫阻滞,但是这并不是【皇帝】主动施压下来,而是单纯地被对方强大的存在压制住。
换句话说,【皇帝】没有对于他的恶意,甚至有些亲切,只是他太弱小了,连这份亲切都无法承受。
空气中的以太之血气息让【皇帝】认清楚了他的身份,但是他似乎也仅仅是潜意识中感受到了这高浓度的以太,却无法主动醒来。
【皇帝】太过强大,他甚至还未苏醒,就具备着超乎雷德迄今为止想象的一切侵略性,还没有释放出以太之血的气息——雷德完全相信,一旦【皇帝】完全苏醒,奥尔克里昂便只有逃亡和灭亡的结局。
他承受的压力太大,根本召唤不出来米哈伊尔。就算召唤出来米哈伊尔,它也无法承受这种阻力。
现在只能依靠他自己。
雷德咬着牙,他也不顾奥尔克里昂的眷属会不会来攻击自己,他能做的只是不断地前进。
他杵着剑刃,脊背几乎被压到和地面平行,手里胡乱抓着泥土和纸片怪物的混合物,说不定还有一缕游魂的残灰。
他不断地爬行,身上遍布着各种被奥尔克里昂的眷属袭击的伤口,但是他已经对此麻木——倒不如说,比起来【皇帝】的压迫,这都不算什么。
‘你不得继续前进!’
奥尔克里昂终于注意到雷德的动作,高声震吼,纸片怪物和游魂便朝着雷德集中侵袭。
往前走,不要想别的,往前走。
拉莱特的‘纯粹’让雷德忘却身陷重围的困境,他只是一步步地向前走去。
奥尔克里昂咒骂着他,不断地降下诅咒和指挥怪物围猎,但是祂越是焦急,越是暴露出来无能。
雷德突然间心有所感,他艰难地抬起被啃噬撕裂的手指,朝着前方触碰去。
噗。
冰冷,厚重。
是棺材!
到了此刻,雷德直接撒开了手中的剑刃,双手盖在前方,倾尽全身的力量向前持续推动。
雷德的双手已经失去了知觉,他唯一能够感受到的就是他的身体向前方跌去。
他的内脏和大脑在高压状态下承受了太久,到了此刻,再也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在他失去意识之前,雷德隐隐听见奥尔克里昂的愤怒咆哮,以及一句轻微的低语:
“【征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