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清幽，微微下起了小雨，空蝉湖上依旧是亮着几处灯火。</p>
苏北一路爬云悄悄地回到了房间，耳边传来的是一片寂静，看样子自己的几个徒儿应该是睡下了。</p>
略微犹豫了一下便是朝着剑娘的房间走了过去。</p>
窗外是几处青石铺就而成的小路，小路的尽头有一堵矮墙，穿过圆形的拱门，眼前便是一座小屋子。</p>
苏北沿着这个小路在其中徘回了许久，穿过了一片竹林后，忽然便是见到了一颗大槐树，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岁月，只是树干依旧挺拔，树叶并没有因为衰老的躯干而凋零，那无数干枯的枝桠上依旧有着新叶在夜风中轻轻地拂动。</p>
就彷若是一个饱经风霜的老者，在默默地注视着眼前的沧桑变幻。</p>
苏北下意识地便是朝着大槐树走了过去，望着其中一只延申出来的枝干下，挂着两根绳子，上面吊着一只秋千。</p>
很简单的构造，古朴的样子让苏北觉得这么精致的园子中不应该出现，反倒是应该在某个农家小院中。</p>
苏北的眸子静静地看着这个秋千，而后不知为何起了童心，便是轻轻地坐在了上面，荡了一会儿。</p>
南姬，单无澜，萧若情，墨离，李子君，剑娘，闻人平心......许多画面在他的眼前安静地划过，整个人不由得痴了。</p>
忽然，一阵轻柔的脚步声将苏北的思绪拉了回来，他转过头看见剑娘盈盈的站在身后，夜风轻轻地吹起了她的裙摆，宛若一只夜空中的精灵。</p>
鹅黄色的过膝襦裙，雪颈边的纯白色花边上显示出了一张精致的小脸，小脸上露出了惊喜的样子，彷若走入了诗画之中一般。</p>
在看到苏北的那一刻，连忙是一路小跑着朝着他走来，一把伞便是打在了两人的头上，另一只小手为苏北拭去身上的褶皱，绣鞋踩踏过的柔软泥土地面，就像是一只小猫一般，留下了两行浅浅的脚印。</p>
苏北温柔的看着她。</p>
雨逐渐的变大了。</p>
剑娘认真仔细地为苏北整理好了身上的褶皱，他的白发在雨中打湿了，她想要伸手去摸一下，但是想到了男人的脑袋摸不得，这样子自己的举动一定会惹他厌烦，便又是将小手收了回来，略有些尴尬的看着他。</p>
苏北看着她的举动感觉有些好笑，而后朝着她弯了一下脑袋，示意她将小手放上去。</p>
剑娘的脸颊红红的，伸出宛若竹笋一般纤细的小手温柔的放在了他的脑袋上，小心的拂去上面的水珠，仔细地打理干净。</p>
苏北抬起头，望着她的眸子，轻轻道：</p>
“怎么样？身体有没有不舒服呢？”</p>
剑娘低下头，望着自己沾满了芬芳泥土的脚尖，终于，在苏北的期盼之中，张开了嘴：</p>
“师......师尊。”</p>
口中吐出的澹澹雾气，声音还有几分青涩，只是看向苏北的童孔之中满是难以言喻的激动之色，一只手紧紧地捂着唇角。</p>
这一句话语，她记不得了在心中究竟重复了多少遍，可如今终于可以当着他的面，对他说出了这句话，声音便是有些哽咽，便已经是泣不成声。</p>
“没有不舒服，剑娘......很好。”</p>
苏北从秋千上下来，从她的手中拿过那把伞，为她遮挡着雨，在这个落雨的夜晚，看着她笑着开口道：</p>
“你不会在这儿等了为师一晚上吧。”</p>
“你怎么知道为师在这儿的？”</p>
剑娘被苏北扶上了秋千，乖乖地坐着，双脚还不能够到地面上，两只小脚轻轻地相互摩擦着。</p>
双手紧紧地抓着两边的绳索，跟随着足尖的晃动：</p>
“就......感觉师尊应该会在这儿。”</p>
其实她没说出来的是，自己醒了以后便是一个人默默地望着窗台，望着那个圆形的拱门，期待着那个人的出现。</p>
“徒儿，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啊。”</p>
“还记得当时为师在墨城怎么和你说的吗？”</p>
“作为为师的徒儿，应该......”</p>
剑娘愣了一下，随即小声的开口道：</p>
“要......要霸气？”</p>
苏北点了点头，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笑道：</p>
“没错，就是霸气！”</p>
“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就要顶回去嘛，即便是自己打不过你上面还有师姐，师姐打不过还有师尊呢......”</p>
剑娘看着自己的师尊那一副恶狠狠的样子，不由得噗哧地笑了起来，抿了抿唇，又是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开口道：</p>
“那如果......师尊也打不过呢？”</p>
苏北大怒，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开口道：</p>
“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为师打不过的人！”</p>
“师傅什么的，存在的意义不就是为了徒儿豁出一切吗？”</p>
剑娘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小手紧紧地攥着秋千，只觉得鼻子间酸酸的，一时间泪水便是止不住地流了下来。</p>
“师尊......对不起！”</p>
“剑娘只会给师尊添堵。”</p>
她整个人趴在了苏北的身上，泪水打湿了苏北的胸襟，她的身体颤抖着，不敢抬起头去看苏北。</p>
苏北摸了摸她的脑袋，叹了一口气：</p>
“你并没有什么对不起为师的，只是某些时候也要记得，不要让你的师姐师妹们寒了心。”</p>
“为师知道你总喜欢乱想，这并不怪你，只是某些时候也要有自己的判断能力啊。”</p>
“......”</p>
剑娘低头‘嗯’了一声。</p>
而后一声小声的惊呼，发现自己的双脚离得地面越来越高，连忙是抓住了绳索，感受着秋千的晃动。</p>
“师尊......坏死了。”</p>
终于，秋千停止了晃动，稳稳地停了下来，她才咬着唇，小声呢喃道。</p>
苏北微笑的看着她：</p>
“不玩了吗？”</p>
剑娘连忙是抬起头，宛若琉璃一般的眸子中闪烁着流光渴盼的溢彩：</p>
“要......玩。”</p>
苏北便是满足了她，只是这一次确实轻轻地推着秋千。</p>
在细雨中，剑娘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苍穹，本应该是漆黑一片的暮色，在她的眸子中却是宛若朝霞一般清澈，唇角不由自主勾起的笑容，洒满了那颗鲜红的心。</p>
原来，被爱，拥有爱，被人在乎，是这样的一种感觉吗？</p>
苏北愣神的望着她，只是简简单单的荡秋千便已经是让她流露出了这样的表情吗？</p>
在她原本的生活之中，究竟是那么悲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