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说着不急,其实心里还是着急的。
司宁宁同样缓住步子,她落后于霍朗两节台阶,霍朗旋身看她,她则仰头看霍朗。
楼梯不算宽敞,这处又靠近转角处的窗户,屋后日光光晕从窗口倾泻进来,丝丝明媚落在司宁宁脸上,让她脸颊看起来愈发白皙,眉眼愈发鲜亮。
她弯弯唇瓣,仰头望着霍朗问:
“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的想法是,等到年底太久了,而且下不下雪太不保险,不公平。”
司宁宁眼眸晶亮,含笑又问:“你觉得怎么样才算公平?”
霍朗没有丝毫的犹豫,他握紧司宁宁的手,带着司宁宁继续往上走,并且很快给出答复:
“等雪太久,等雨吧!即使南北差异再大,那每年也都会下雨。”
说罢,他回头询问司宁宁的意见,“如果你觉得可以,那么等到下一次下雨时,我将向你献出绝对的忠诚。”
霍朗神情严谨,语调诚恳认真地坐着会让自己坚守一辈子的保证。
司宁宁觉得,她没理由拒绝。
于是,她轻轻勾了勾霍朗的手心,小声说了句:“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你对我说的所有话我都记得,假使有一天你违背了我,我将不会原谅你。”
阁楼氛围泛起怦然心动的涟漪,在地面映射进来的斑驳竹影中,两个模糊的人影鼻尖逐渐靠近。
在触碰在一起的前一刻,他沉声向她许诺,“永远不会。”
霍朗拥住司宁宁,随着鼻息交融,唇齿交缠,他心里默默将眼前的姑娘和那面炽热的红旗画上对等号。
也默默地在心里做出决定,余生要像守卫那面红旗一样,守卫他的姑娘。
夏季雨少,可一旦下雨,那么总是来得没有征兆。
为确保万无一失,保证司宁宁进门时家里物件齐全,在扫盲班新班级和旧班级课程渐渐踏上正轨的同时,
霍朗也在牟足了劲儿干。
前阵子工分换回来的木材都是新木,阴暗水分至少要等到明年才能动工,霍朗等不及,拿着新木跟队上其他人家换现成阴好的,生产队没有,就去大队换,大队不够,就去其他生产队换。
那一颗颗动辄三四十斤、五六十斤的木头,也亏他这么远的路来回来去地扛。
他乐在其中,肩上磨出水泡也不觉得有什么,但也不敢跟司宁宁说就是了。
不过话说回来,因为扫盲班增加班级的事,司宁宁和蒋月每天都是满课,两个人一人教国文,一人教数学,协商分工,上午一个带大班一个带小班,下午则颠倒过来,也是真的忙碌就是了。
不足半个月的时间,两个人就瘦了一大圈。
司宁宁和霍朗都忙,这段时间都没细致地注意到彼此,还是禾谷回家不高兴的抱怨,霍朗才知道这件事。
蒋月是原本就瘦,加上霍朗从来没怎么关注过她,所以去扫盲班的时候,霍朗从她身上没看出什么。
倒是司宁宁,霍朗时时都关注着,一眼瞧过去,那可不是瘦了一星半点的事儿。
姑娘家家的,体态本来就纤细轻盈,加上去年年底司宁宁病了一回,霍朗一直觉得她过于瘦小孱弱,就想着把她养胖点,养健康点。
努力的大半年,时时好吃好喝的滋养着,好不容易把人养得脸上血色多了些,尖下巴圆润了一点,这回可好,前后还没半个月的时间,又瘦回了先前的钉子脸。
“什么钉子脸?”
课下时间,孩子们在小操场上奔跑玩耍,司宁宁和霍朗站在边缘处的树荫底下。
司宁宁抬手摸了摸脸,虽然她也比较喜欢自己脸颊饱满圆润的状态,可这也无法阻挡她翻白眼回怼霍朗:
“这叫瓜子脸好不好?”
霍朗头一回没有依着她顺着往下说,而是冲着操场上来回逃窜玩闹的孩子们抬抬下颚,问:
“这些新来的孩子,来时气色都不怎么样,现在看怎么他们的气色好了些,反倒是你的气色不如从前了?是学生难管教,课不好带?还是没好好吃饭?”
司宁宁摇摇头,有些无奈。
带两个班级确实有点费心思,加上这些孩子们年龄都不大,这么小就离家,司宁宁考虑的地方总是很多,比如他们会不会想家?
会不会打架?
玩闹的时候会不会摔着碰着?
她所有的关注,都不受控制地放在了这些孩子身上,自己自身过得如何,并没有过多在意。
不过这些都不用要。
浅浅的叹息后,司宁宁没有回复霍朗,而是淡粉色水润的唇瓣勾起,目光柔和地望着小操场上奔跑的孩子们。
她嗓音温柔轻缓,呢喃着跟霍朗说着与话题无关的话:
“飞扬少年最动人心,奔跑的时候像是穿过了光阴,阳光多好啊……撒于每个角落,照亮了他们这段在人生中最无忧的时刻。”
她侧头看霍朗,叶间斑驳的日光落在她脸上,将她映衬得愈发明媚温柔:“是值得的。”
不是所有人的明媚和温柔都是在出生时就从娘胎里带出来的。
比如眼前的司宁宁。
她的温柔和明媚,是靠着自身经历的无数阴影逐步奠基而来的。
因为年幼时的被忽略,她经历了同龄人没有经历过的痛苦,压抑和不快乐,没能好好地被爱过,没能体会过童年的快乐,这是她的遗憾,也是她的渴求。
所以,在这些看起来与她曾经年龄相仿的孩子时,她总是想着一定要好好地去对待,好好地去呵护,仿佛这样就能弥补心里的缺失。
霍朗是懂司宁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