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我者,公奇也,”听到这话,县令才抬头,“本官建议你也赶紧看看,说不定哪天就用的着。”
“既然大人都这么说,老夫自当从命。”
教谕勾起嘴角走过去,瞄一眼后,立刻好奇,“大人在看刑律?”
“对,”想起流民,县尊就欲哭无泪,“本官把往年的卷宗全都翻过来,发现流民暴动后,县令果然没一个好下场,最轻的也是流放三千里。”
老母的!
他到底招谁惹谁?
既没有欺压乡里,又没有鱼肉百姓,怎么偏偏摊上这种事?
“这……”
教谕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他其实很能体会这种心情。
辛辛苦苦几十年,又是读书又是办差,突然因为一件事,从人上人变成人下人,落差之大,让人直接昏死也不奇怪。
只是,流民还没来就先长他人威风,会不会太怂了些?
县尊没理会教谕反应,仍自顾自开口,“本官当初谋缺,已经耗尽家里人情,官场上寥寥几个同年好友,还天南地北不在一处,此次出事,连个搭救的人都没有,命苦啊!”
目前为止,县令尚且没有完全放弃抵抗,但是,也差不多了。
他不认为自己能干过一群造反的痞子。
甚至,已经安排人偷偷把家眷送出去。
“县尊莫要妄自菲薄,这事也未必没有转机,这群人不为造反,只要没牵扯进这等谋逆之事,未尝没有一线生机!”
“此言何解?”
教谕把慕耀的话转述一遍,连建议都一模一样,“咱们去求临州兵马司,大不了来年多给点孝敬,先把这场风波平息再说!”
“你以为本官不想?”县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初听流民的消息,我就给那边去了信,你猜他们怎么回复?”
闻言,教谕下意识问出来,“怎么恢复?”
县令没说话,掏出皱巴巴的一张纸,“你自己看!”
武人的字,不像文人那么龙姿凤舞,又粗又大且歪歪扭扭,只能让人勉强认出。
“想屁吃,滚!”
下意识念出这句话,教谕整张脸都火辣辣的,“粗鄙、无礼,他们怎么能这样?”
“一帮子莽夫,”县令咬着牙挤出这句话,“一点不知道大局为重!”
自己好言相求,拒绝就拒绝,何必闹的这么难看?
不就缺了几年的孝敬?
若非他们不够坚持,自己怎么敢眛下这笔银子?
文武两方,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整个朝廷趋势都是这样,县令并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他只是顺应天时。
又气又委屈,也越发想撂挑子。
“就是,大局当前,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做甚,也太小气!”
慕耀静静缩在角落,闭紧嘴巴,一言不发。
不知为何,他突然理解这群宁愿自伤八百也要杀敌一千的武人。
明明如珍珠一般耀眼,如高山一般巍峨,落在世人眼中,却如沙砾一般,弱小而卑微,甚至,识点字的都能踩一脚骂几句。
想要马儿跑,不给吃食,还极尽苛责,翻车,奇怪吗?
更恐怖的是,直到此时,犹不自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