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厂里对子弟学校的整顿以及随之而来的一波宣传造势,也起了不少积极作用。厂里的舆论明显是向着奖勤罚懒这个方向转的,那些不好好学技术而且习惯于偷奸耍滑的职工,很难获得大家的同情。
鉴于此,在定岗过程中遭到淘汰的那些人,就无法闹起来了。他们能够做的,不过是找车间主任或者部门负责人哭诉,要不就是跑到厂领导那里去卖惨,还有一些人甚至就放弃努力了,声称厂里想怎么处置他们,他们都认了,谁让自己没文化呢?谁让自己没学技术呢?
不屈服的人当然还是有的,汪盈就是其中的一个。在她的身后,其实还有不少人,诸如车工车间的徐文兰等。这些人自己不敢出头,于是便鼓动汪盈来当这个带头人,去向厂里示威。汪盈原本因为自己曾在厂报上说过一些慷慨激昂的话,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打脸,但见大家仍然把她奉为精神领袖,她的斗志又被激发出来了。
汪盈以往在车间里混得风生水起,可不仅仅是用撒泼二字就能够概括的。她其实也是一个有脑子的人,当然,大家对于“有脑子”这个词可以有不同的理解。早在她被迫“自愿”放弃奖金的时候,她就明白自己是被人设套坑了,而设这个套的,就是周衡等厂领导。
明白了这一点之后,她采取了一个大胆的举动。她找到赵静静的丈夫,也就是机修车间工人李天同,让他带话给赵静静,说自己要与赵静静化干戈为玉帛。李天同是个老实本份的工人,他一向知道自己的老婆与汪盈关系很僵,属于不死不休的那种。现在听说汪盈主动要与赵静静讲和,他颇为高兴,回到家便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赵静静。
依着赵静静的脾气,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去和汪盈结什么玉帛的。李天同劝了半天,又说汪盈托他带话的时候态度很是诚恳,大家毕竟都是同一个厂里的同事,见见面,把话说开,没准还真能化解掉矛盾。人家不是说了吗,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多一个冤家多一堵墙。
赵静静被老公劝了半天,有些气恼,于是放出话来,说汪盈想见自己,那自己就去见见,难不成还怕了这个贱人不成?大不了见面再吵一架,就算是厮打一顿又能如何,老娘能打不过那个小妖精吗?
就这样,在李天同的撮合下,汪盈和赵静静在东区菜场旁边的一个小饭馆碰了面。在赵静静暴走之前,汪盈很冷静地向她分析了局势,又说明自己和赵静静都是被厂领导耍了,现在双双沦落到转岗的边缘,而且还互相仇视,实为不智。现在要自救,就必须联合,团结就是力量嘛。
就这样,这对一度势不两立的仇人摇身一变,就成了最最亲密的姐妹,相约共同去找厂领导讨说法,务必要为自己讨回权益。
撒泼耍赖这种事情,永远都是1+1大于2的。一个人去找厂领导闹,厂领导可以装聋作哑,由着你叫嚷,慢慢地你就会觉得无趣,斗志就会消退。而如果有人陪着你一起去闹,大家一唱一和,不仅声音能够大出一倍,撒泼的过程也会变得妙趣横生。毕竟演戏是需要有人喝彩的,你的同伴就是你最忠实的观众。
定下攻守同盟之下,汪盈与赵静静二人联手先去找张舒闹了一场,又找吴伟钦闹了一场。这二位一个是分管后勤的,一个是分管生产的,分别是汪盈和赵静静的主管领导。张舒和吴伟钦都被这两个女人闹得头疼难耐,但仍然咬着牙不肯松口。职工转岗分流的事情,是厂务会订下的原则,别说他们俩不敢松口,就算他们迫于两个女人的淫威答应了什么,没有周衡点头,也是不算数的。
于是,两个女人又跑到周衡那里去闹。周衡可没有张舒和吴伟钦那么好说话,两个女人的声音大,他的声音比两个女人还大,一下子就把二人给镇住了。煞气之说,还是有点道理的,站在周衡面前,汪盈和赵静静都觉得有些腿软。
找厂长闹没有效果,二人便转变了策略,开始在厂部办公楼外演出绝食的闹剧。她们立了一个绝食的牌子,用以吸引眼球,然后便坐在那牌子底下聊天、打毛衣,遇到厂领导出入办公楼的时候,她们就上前去骚扰,不求领导能够答应她们什么条件,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给领导们添恶心。
不得不说,她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几天,除了周衡之外,其他厂领导以及厂部的其他工作人员都不敢从正门进办公楼,而是要绕到办公楼的背面去,从后门进楼。这的确是一件很让人恶心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