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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暗夜灯火

照顾病人沈暨的责任,光荣地落到了叶深深的身上。

其实照顾沈暨是件很艰难的事情。

他喝粥吃饭倒是很乖,但是他受伤的消息不知道怎么就传开了,几乎是三分钟一个电话,五分钟一条消息,全都是慰问的。电话尚且可以关机,可门铃也没停过,最后连对面楼十岁的小姑娘都带着自己烤的曲奇来探望他并且用好奇的眼神打量审视她的时候,叶深深真的有点欲哭无泪了。

沈暨见她坐下站起一笔都画不出来,徒留满脸懊恼的样子,不由得抚着额头笑得很开心:“深深,你好笨,门铃声是可以关掉的,我来吧。”

门铃一关,手机再一关,果然整个世界清静了。

叶深深看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赶紧让沈暨这个病人去睡觉。

“再等等嘛,我怕你深夜一个人在客厅里坐着会害怕。”沈暨说。

叶深深简直无语地看着他:“我又不是给你送曲奇的那个十岁小姑娘。”

沈暨端详着她的神情,笑得越发开心了:“深深,你对我受十岁小姑娘欢迎有什么看法?”

“才没有!”叶深深无语,只能悲愤地把头埋在自己的设计图上,管他在沙发上玩游戏到几点呢!

静夜无声,叶深深盘腿坐在茶几前,在自己的本本上绘图。

昨夜在忘我情况下绘出的这组珍珠,因为太过仓促,所以细节还十分潦草,今天她得将所有的细微局部慢慢完善。

沈暨蜷缩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抱着平板玩游戏,然而大脑不给力,每盘都玩得一塌糊涂,让他懊丧不已。

凌晨一点直奔医院之后,叶深深就一刻不停地忙碌到现在,就算她再厉害,也确实有点撑不住了,一开始是闭着眼睛,头在电脑前一点一点的,然后屈膝趴在了茶几上。

“深深?”沈暨从沙发上下来,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困了吗?我扶你……”

话音未落,叶深深已经软软地从茶几上滑下来,靠在了他的腿上。

他慢慢蹲下来,将她轻轻抱住。本想让她依偎在自己怀里的,结果他自己也重心不稳坐倒在了地上,只能竭力扶着她,让她缓慢地趴在了地毯上。

客厅铺的是白色纯羊毛地毯,地面倒是不冷。沈暨轻叹了口气,帮她合上了本本,俯身下去想要和之前一样抱她去睡觉。谁知刚刚受伤的人没办法做这样高难度的动作,刚一弯腰,他就再度头晕眼花地坐倒在了她身旁。

“好吧……没办法了。”他将屋内暖气开大,又从柜子中抱出一条薄被,盖在她的身上。然而再看看旁边茶几的棱角分明,他又担心她的头磕到坚硬的地方,便抬手挡在她的头和茶几之间。

挡了许久,手臂和腰都酸得不行,趁着叶深深翻了一个身,他尽力将茶几往旁边挪了挪,然后疲惫地躺在了她和茶几之间,才安心地闭上眼睛,不用再担心她撞到了。

头顶水晶灯光芒灿烂,但沈暨也懒得去关了。躺在柔软的羊毛毯上,脱离了医院的嘈杂喧嚣,他只觉得整个人都仿佛融化在这些柔软温暖之中。他闭上眼睛,只放松了一会儿,就在这柔软的地方,下意识地贴近温暖的叶深深,沉沉睡去,悄无声息。

顾成殊的生活习惯很好,如果没有特殊事情,晚上十一点,是他休息的时间。

但有些人就是喜欢掐着这个点,打乱他的睡眠。

敢这样做的,当然是熟人。

顾成殊看着艾戈的来电,本想不加理会,但对方不屈不挠,他终究还是接了起来。

“沈暨失联了。”艾戈在那边说。

顾成殊简直觉得好笑。上次叶深深失联,沈暨过来找他;现在沈暨失联,艾戈过来找他。难道他是地球警察,全世界都该他去管?

以为沈暨只是躲起来不见艾戈的顾成殊,对着电话那头心平气和地说:“艾戈,我给你个建议,沈暨是成年人,他想不见你就不见你。何况他如今已经不是你的助理,和你失去联系,并无一点怪异之处。”

“他昨晚出车祸了。”艾戈仿佛没听到他的话,继续说。

顾成殊停了一下,终于开始认真倾听他的话。

“从你家中离开之后,我去叶深深家楼下,堵住了午夜十二点从她住处出来的沈暨。”

顾成殊冷冷地说:“叶深深有室友同居,你想多了。”

“但他承认了自己与叶深深的关系。”艾戈并不讲理。

“然后你打电话给叶深深?”顾成殊挤出这句话。

“对,知道沈暨车祸之后,她疯了一样跑来了。你没看见她当时那种天地崩塌的神情,她拼命地在暗夜的街巷中寻找沈暨,两个人相拥倒在草坪上,她甚至连自己的手腕严重扭伤都没有感觉。我当时……就在旁边,看见沈暨在受伤之后还对着她露出那样的幸福微笑,我知道一切都完了,从始至终,注定是……”他说到这里,凌乱的语句破碎不堪,也终于悚然惊觉,将自己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中。

顾成殊也没有接话,两个人都沉默了许久,他那边才又慢慢地说:“然后,今天下午我去查看,他们已经出院离开了。”

顾成殊无法抑制自己,狠狠地问:“这叫什么失联?他出院了当然是回家了。”

“可他现在电话关机,门铃也没人应。不可能是为了躲避我,因为我叫别人去试过了,一样没有回应。”

“既然电话没开,门铃没人应,凭什么你认为我就可以找得到他呢?”

艾戈在那头沉默了片刻,终于说:“因为你母亲的关系,所以你和沈暨,从小关系就非常密切。而且,你们都是伦敦那边的华裔家庭,两家的来往必定不会少。在父母有需要的时候,你们应该是彼此的紧急联系人,对吗?”

顾成殊情绪不佳地长出一口气,说:“对,我想起来了。”

其实根本不需要想。沈暨在巴黎的房子是他父亲购买的,当时沈父就将钥匙给了顾成殊一把,以备不时之需。而这次回巴黎时,他不知道自己要陪着叶深深在这边多久,所以收拾东西的时候,顺便将那把钥匙也收进来了。

挂断了艾戈的电话之后,顾成殊迟疑了许久,终于拉开抽屉,将钥匙拿起,出了门。

来到沈暨住处门口,顾成殊按下门铃,发现果然毫无响动。门太过厚实,敲上去根本没响声,他只能拿出钥匙,打开了大门。

出乎他的意料,里面灯光灿烂,一片安静。

门厅铺着沈暨那条心爱的丝绸地毯,地毯很厚重,他踏在上面,无声无息。

门厅后就是客厅,他站在古董玄关柜之后,一览无遗。

白色纯羊毛地毯上,两个人亲密地睡在那里,安安静静。

从他的角度看去,叶深深安静蜷缩在薄被之下,放松得如同婴儿一般。散乱的头发遮住了她的下巴,只露出弧度可爱的脸颊,以及在睡梦中无意识微噘的双唇。

在她的身后亲昵贴近她的人,将脸埋在她的发间,亲密无比的姿势,在灿烂交织的灯光下却抹去了一切阴影,显得纯净无瑕。

顾成殊不知道自己在门厅站了多久,或许是一瞬间,又或许是很久很久。

长到他一片空白的大脑渐渐苏醒时,双腿已经有些乏力,整个人都如同虚脱了一般,简直无法站立。

他靠在门厅的玄关柜上,耳边听到有人喘息的声音,急促而沉重。他一开始还惊愕地寻找究竟谁在自己身边,后来却发现,原来那是自己无法抑制的气息。

他又忽然觉得可笑,低下头露出一个仓皇而凄凉的笑容,来压制自己失控的呼吸。

他的脚步有些凌乱,但并未阻碍他逃离现场,甚至在关门出去的时候,他还记得拔回了那把钥匙,放回了口袋。

就好像自己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就好像自己从来没有看见过什么一样。

他不敢开车回去,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肯定没有办法控制好自己。所以午夜十二点,他坐在楼下的树丛边,听春虫鸣叫了许久。

天快亮的时候他离开了他们,抬头看一看那个窗口,依然亮着灿烂的灯。

地毯再软,暖气再足,总是睡不安稳的。

叶深深醒来的时候,眼睛被亮着的灯光刺得有点不适。

她抬起手臂捂住自己的眼睛,然后觉察到脖颈上轻微的气息。她呆了两秒,然后猛地坐起转头去看,发现蜷缩在自己身后安静睡着的人,是沈暨。

她的动作幅度太大了,让沈暨从迷梦中惊醒,搭在她身上的手也滑落了下来。

叶深深抱着被子,不知所措地坐在地毯上看着沈暨。

沈暨穿着睡衣,睁着一双尚带着惺忪的迷蒙眼睛望着她,含糊地说:“你昨晚躺在这里睡着了,我抱不动你。”

叶深深这才慢慢回忆起昨晚的事情,看看自己还搁在茶几上的本本,担心地责怪道:“那你怎么不自己去房间里睡?本来就受伤了,万一又感冒了,那可怎么办?”

“感冒了就传染给你好了,两个人一起请个长假养病吧。”沈暨满不在乎地笑着,趴在地毯上看着他,一脸孩子般无知无畏的笑容。

叶深深无奈地将被子丢给他:“我可没时间生病,我还要努力和大魔王艾戈战斗呢!”

“大魔王……这个形容词真不错。”沈暨笑道。

是啊,跟他一比的话,顾成殊这个恶魔先生简直算得上温柔了。

叶深深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天空,即将破晓的黎明,天空墨蓝,晨曦初露。

这深沉而又隐含明亮的颜色,让她想到了顾成殊。她迎着晨风,托着腮看着渐渐出现的鱼肚白,心里想,那被第一缕晨曦照亮的云朵颜色,像顾先生。

其实她自己也没有发觉,现在无论看见什么美好的事物,都能联想到顾先生。

沈暨站起身走到她身边,和她一起望着朝阳,又侧头看看她,含着甜蜜的笑意。

叶深深转过头,看见他的瞳仁倒映着金色的霞光,璀璨得令她几乎多看了一两秒,才问:“今天身体还舒服吗?”

他点点头,依靠在栏杆上:“嗯,我还做了个梦。”

叶深深笑着,习惯性就接下去了:“梦见了什么?”

他用那双异常灿烂的眼睛望着初晨雾气笼罩的巴黎,轻声说:“我梦见,我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终于把大魔王踩在脚下,登上时尚巅峰了……然而在脱离梦境时回头一看,其实站在最高处的人,是你。”

叶深深大脑转不过弯来,茫然地看着他许久,才迟疑地说:“有点奇怪的梦啊……”

他笑着揉揉她早上还蓬乱的头发,与她一起看着前方。

金色的日光蒙在他们身上,春日逐渐苏醒。

他轻声说:“深深,你就是我那个中断的梦想。我已经没有可能,但请你代替无能为力的我,继续走下去,让全世界都看到你最美的光彩。”

叶深深眼睛明亮地望着他,比此时的阳光还要夺目:“那可能还要走很久,你就看着我一个人走吗?”

“哪是一个人,你不是还有顾先生吗?如果说,你是一个奇迹的话,那么,成殊就是挖掘奇迹的人。”他支着下巴侧头看她,笑容平静而温柔,就如第一次初见时含笑望着她一样,暗夜霓虹,流光无声。

“而我呢,希望能作为见证者,仰望着你走到我目光难及之处……”

叶深深打断了他的话:“不行,你不能是见证者。”

沈暨眼中露出微微诧异,睁大眼睛看着她。

她笃定地望着他,眼神坚定得如亘古以来就在那里的星辰:“你得是那个与我携手同行、一起登上巅峰的人。”

他避开她明亮的目光,低垂下头轻声说:“可我会是你的绊脚石——就像现在一样……”

“无论我们前面有什么阻碍,我只知道一件事,阻碍是可以清除的,可我的梦想缺少不了你,而你也需要我的梦想。”她的手伸向他,目光灼灼,信心满满,“将来,我会成为最好的设计师,而你也会成为最好的打版师,我们两个相辅相成,制作出世界上最出色的服装——别的人,永远无法代替我,更永远无法代替你。”

沈暨默然抬头,在远天初阳的背景下看着她。

她握住了他的手,清晨的阳光照在她的面容上,熹微而灿烂。她被阳光晒得眯起眼睛,因此笑得更为动人心魄:“别忘记了我们三个人的约定哦,沈暨,你已经是我的战友了!”

沈暨怔怔地望着她,仿佛自己也不明白,与她一路走来都占主导地位的自己,为什么现在只想跟随着她,去实现她的一切愿望。

喉口被什么东西哽住,他想起自己那些已经抛弃在久远时空中的梦想,那些年少无知时的追寻,低头看着自己被她紧紧握在手中的,曾经受过伤的那只手。

曾经被撕裂的梦想,是否真的能再度出发。

面前这个纤瘦苍白的女生,又是否真的可以给他另一次人生。

浮现在地平线上的太阳,在城市的尘埃与厚重的云层之后,渐渐上升。在彻底显露出形状的那一刻,它散发出淡淡的光芒,不够耀眼,却照亮了整个世界。

似乎是被太过绚烂的阳光所迷惑,他缓缓地,却是确切无疑地点了点头。

“那么深深,你得对我们的梦想,负责任。”

复赛截止日如期来临,叶深深过去上班的时候,巴斯蒂安先生想起她前几日请假,便关切地问她是否已经将设计送去了。

“是的,已经扫描送交给官网了。”因为参赛者和入围者来自全球,邮寄纸质作品明显滞后,所以组委会一律要求在网上寄送电子版。

叶深深脸色苍白,气色十分不好,让人一眼就看出她这几日的疲惫,但她笑容轻快,又让巴斯蒂安先生放了心:“你应该拿出了不错的作品。”

“是的,我自己非常满意。”叶深深朝他点头,请他放心。

巴斯蒂安先生笑道:“那么,就该将重心先转移到你的冬装上了。还有不到一个月就得决定明年的早春系列,若你还有什么好设计的话,也可以试着交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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