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黑色的世界终于割离出白色的一角,视野照亮,慕尖尖终于看清楚了面前男子的脸。
“尖尖!”
被她自杀似的动作吓到,池闻卿忍不住唤道,虽然心中恼恨,语气却仍然温柔。
“师兄。”慕尖尖苦笑了一声,没有任何想和他叙旧调笑的意思,唤出二字后便陷入了沉默。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生气,只觉得内心有种无明火在燃烧,鼻子发酸甚至带着委屈。
“尖尖,那个东西不能碰,若是碰——”池闻卿敛下双眸。
“你知道那个从天而降的红柱是什么吗?”慕尖尖回想起当时在“磐门”中长风楼修士对她说的话,避开男子视线后,忽而开口打断。
“知道。”见到少女疏离的态度,他心中苦涩。
“那你知道这个红黑色的世界是什么吗?”
“知道。”
慕尖尖抿嘴点点头,“那只界中的‘眼睛’,长生楼的计划,知道吗?”
“知道。”池闻卿握紧伞柄,吐出二字万分艰难。
“我不知道,你说的这些,我都不知道,”她猛地抬头,凝视着池闻卿的双眸,一字一句,“先前在木灵族,我知道实力差距,我不问。之后在渡云坊,你说时间未到,好,我听你的。但是现在——”
“下界的‘蔓罗’我拔除了,我也来到了上界,你还准备一个字不说吗?”
“尖尖,等到我们出去,我再将——”
“你为什么一直在逃避这个问题?”在混沌世界中待了许久的慕尖尖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情绪,她双手摊开后退,神情满是不解。
“尖尖,你冷静一下,听我说——”池闻卿心疼地望着后退的少女,伸手正欲去触摸她的头,却被对方猛地推开。
“我不想冷静!什么事情你都瞒着我!你不和我说,好,我自己去找,”慕尖尖深吸一口气,咬唇不想让自己哭出来率先示弱,“我自己去找‘磐门’,找‘蔓罗’。对上仙宫的人,长生楼的人,我自己一个人。”
“我可以接受你每次在我危难的时候不在,但是我不能接受你明知道真相,却选择隐瞒。”
“我虽然有月月他们,但是……”她哽咽住,缓了缓接着道,“但是他们不是你。”
“你可是我的小殿下……我的师兄啊……”
池闻卿见到面前的少女想依靠自己却不敢依靠的模样,双眸中是肉眼可见的心碎。
他终于开口,“万年前上界的那场大战中,天空裂开了一道口子,那道口子,便是你刚刚见到红柱的来源地,以及黑液、蔓罗等等的起源。”
“传说,在那道口子中,人们能得到永生成神的办法,长生楼也因此而来。”
慕尖尖吮吸了下鼻涕,头脑也在慢慢冷静,推测道,“那道口子当初是因为万年前的大战裂开,所以长生楼的人觉得,世界上的鲜血可以刺激裂缝的张开?”
她回想起当初长生楼人在“磐门”中血祭的模样,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对。”
慕尖尖倒吸一口冷气。
所以原书中所在世界的覆灭,原因只是上界那些人的成仙梦?
他们想成神,所以对弱小的生命肆意践踏。
她心中泛起恶心感,脑中忽然闪烁出第一次穿越至万年前的时候,美人师父手中拿着的那个玉简,“仙宫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我师父她……是不是早知道这些?”
她清晰地记着玉简上面的二字——
“熔炉”。
他们的世界在长生楼人的眼中,是不是就宛如烹肉的熔炉?
“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池闻卿的面色愈加病态,手中的伞也开始若隐若现,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消失,“当年仙宫的帝尊以屈幽的命来要挟梓罗仙尊做事,而她面上屈服,背后却将真相告知于我——”
“帝尊帝后他们能够容忍我在外建立魔阙扩大势力,只是为了将上界拉入血腥中化为熔炉,打开通向异世的缝隙。只可惜他们心太大了,最终被那缝隙中的黑液反噬,而我死前也将他们拉入黄泉,倒可惜了白霁那个蠢货。”
短短几句话,轻描淡写地叙述完被生母利用抛弃的痛苦和对抗整个仙宫的凶险。
慕尖尖越听越心惊,咬唇握住了池闻卿的手,触及之处一片冰凉,“所以你当时闯入仙宫的测试拿到碎锦简,是早就料到了——”
她记得碎锦简的作用便是保留一定的记忆与真气。
“我早就料到了我会死,”池闻卿轻笑,他伸手托起少女的脸,将她眼眶上的泪水抹去,“不管是第几世,我都是我,尖尖你无需伤心难过。”
哪怕被这样安慰,可慕尖尖还是感受到了股钻心般的疼痛,她抽泣喘不过声。
她面对的痛楚与苦难,不及师兄曾经面对的一星半点,那么强大的他,却真真实实的死过,甚至是被生母算计所害。
“长生楼的人会先建造‘磐门’养妖兽来饲养‘蔓罗’,等到‘蔓罗’成型后,他们将修士投入其中作为一个‘标记’,那个‘标记’便是吸引红柱从缝隙中而来的关键。”
“等到世界中遍布标记,红柱便越容易从缝隙中而下,等到它落在地上,黑液便会从中流出,将所有的生命吞噬。”
“所以在万年前的‘标记’——”所有的问题有了答案,慕尖尖突然想到了什么。
“万年前的‘标记’便是我。而如今,他们中有一修士能通灵黑液,便形成了那个有‘眼’的界来洗脑人的灵魄,幻化出我们所在的这里。”
为了安抚少女激动的情绪,池闻卿将她拥入怀中,他抬手抹去嘴角渗出的血液,面色如常,依旧挂着温润的笑容,“尖尖,具体的事情,等我去接你后再慢慢说,好不好?”
像是在哄骗个小孩子。
“那个缝隙……既然在万年前被帝尊帝后打开,”慕尖尖将自己的眼泪鼻涕全都糊在对方的白衣上,动作理所当然,丝毫没有愧疚,“那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将那条缝隙合上?”
池闻卿听完这话,原本的笑容陡然僵硬,双瞳趋向于黑深,乍眼望去看不清其中的任何情绪,但他的语调未变,“暂时还没有,尖尖。”
“哦,”慕尖尖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她闷在男子的怀中轻轻出声,心头忽而笼罩上一股怪异感,“那你为何要瞒着我这些事?”
“我担心你。”
“真的吗?”慕尖尖从他的怀中抬起头,认真问道。
“嗯。”池闻卿颔首后,“我现在应该送你回去了,在这边长时间待着不好,好吗?”